沈蕊玉往外摇摇晃晃走去,她的双脚刚跨过高高的门槛,在外面的青砖地上站定,便听屋里头的祖母用一种嘶哑的低沉的,却近乎撕心裂肺的声音喊道:“儿,我儿,你死的时候痛不痛啊?”
痛不痛?
痛的呢。
很痛很痛。
痛到只想一觉睡到地狱里,从此不醒来。
可是,阿婆,这个,我舍不得说给你听呢……
沈蕊玉转过身去,她静静地看端看着那个聪慧至极,对她还有着菩萨心肠的祖母,朝人露出一抹欣笑来。她沉沉静静地笑着,道:“阿婆,有一点点痛,不过没事的,我睡几觉就好了。”
说罢,她转过了身去。
“儿……”
后面还在呼唤,但这一次沈蕊玉没再回头。
不回头了,这一世,还是靠自己罢。
各人有各人的苦,各人有各人的业,各自背负罢。
为难真爱她的人,欺负也被欺负着的人,算什么呢。
*
沈蕊玉回去一觉到午后,又倚着床头,呆呆看着对面的床幔好一会儿,直到丝绢进了门来,小声跟她讲,大夫人叫来的仁和堂的居姓女大夫在外面等半天了。
沈蕊玉记得这个女大夫,且和此女大夫有一点渊源。
上世她还在沈府当女儿时,沈府女眷有急病的,就是由着这位仁和堂的厉害女大夫来看。
后来沈蕊玉嫁去公都府,也叫过她几回。再后来沈蕊玉为打理好公都府,搞好公都府那些老幼病残生病之事,把全京城乃至京城周边的十几个县乡村镇的大夫都汇集到了“大医”名单里,出诊费用昂贵的居女大夫便被她弃用了。
又后来,她自个儿养了一个花大力气救回来的郎中女儿,还叫了公都府养的老郎中带她。后来此女长大,但被公都世家的一个公子哥看上,帮公子哥背后的老人在她的药里下毒,在她的枕头里藏令人性情狂躁亢奋失眠的药材,沈蕊玉当天发觉,当天便把人好好地送出了府去。
再后来,等听到此女把自己卖进了窑子里的消息,沈蕊玉便告知下面的人,不要再跟她说此女的消息了。
她对放弃了的人日后的好坏不感兴趣,好了她不会多看一眼,坏了也不会觉得有多痛快。在她把人家的命运还给人家那天,她的身心就跟此人断联了。
有此绝断,保了因年轻识人经验不足,时常会滥用一点好心的沈蕊玉无数次的命。
沈蕊玉只是不想知道被她放弃了的人结果,但居女大夫这个名满京城,行了半生的医,还被叫去过皇宫的女大夫的消息还是知之甚详的——这位女大夫后来因为医死了一个老王爷夫人,仁和堂被砸了。而她嫁的是仁和堂最大的那个老东家家中的一个儿子,仁和堂被砸没两天,她就被丈夫休离,子女也与她断绝了关系,赶出了仁和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