良吉有属于自己的野心。他虽识得几个大字,却根本没办法静下心来读书一整日,所以即便知道会远离自己在梅家当差的亲人,他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了这条路——他也有自己想要守护、堂堂正正站在对面的人。
如果一个家仆之子身份远远不够,那么未来的进士随从、尚书随从、乃至宰辅随从,是不是就能光明正大,站在她面前了?
陈允渡与两人签字画押,又让梅丰羽当了个见证,不过谈及月例钱的时候,陈允渡却犯了难。
梅丰羽虽然摸不清兄弟的家底,却也知道他猎上一只鹿便能换到三五十贯,差些也能猎到三五只兔子……只要他进山,必不会空手而归,当不缺这点银钱才是。
他戳了戳陈允渡的后腰,压低声音道:“梁伯虽快知天命的年纪,却是管账的一把好手,有他在,府上能省心不少。良吉更不必说,人活络,做事机灵,且吃苦耐劳,两个人一个月一两银子,真不算贵。”
陈允渡抿了抿唇。
实在不是他不愿意出一两银子的月例,而是昨日夜里,他才把身家全部交给了姑娘保管。
这样的事情,还是知会姑娘一声为好。
陈允渡正想着,纱帘后面忽然响起了一阵动静,他朝着梁伯和良吉道:“……娘子醒了,我去知会她一声。”
梁伯脸上笑容慈善从容,“应当的,应当的。”
……
许栀和刚坐起来,便看见陈允渡掀开纱帘进来,她微怔了怔,然后唤:“官人。”
虽然昨夜陈允渡不知节制,但毕竟先招惹的是她……她不是不分是非黑白之人,平白不搭理他。
陈允渡本想开口与许栀和说一声管事和家丁,嘴唇刚张开,就听到许栀和轻柔略带沙哑的嗓音。
他大脑宕机了片刻,而后迫不及待追问:“姑娘方才……唤我什么?”
“……”许栀和掀起眼皮,好整以暇看着他,“你要一直喊我姑娘吗?”
陈允渡立时改口:“娘子。”
让陈允渡改口的是她,脸泛红的也是她。
“娘子能否……”陈允渡面带渴盼,眸中星辰闪烁,声音却试探又小心,“再喊一声?”
不喊了。
许栀和微微垂眸,没听清,当属陈允渡自己的损失。
她问:“你方才过来,要与我说什么?”
陈允渡心头有些遗憾,不过很快又释怀,朝夕相对,岁岁相守,总会有还能听到的一日。
他敛了神色,道:“宅中我请了一位管事和一位家丁兼小厮,都是梅家的老人,月例一两银子,娘子觉得,可行吗?”
许栀和脑海中思绪转得很快,昨夜刚瞧了一眼家底,今日就要开始用起来,当真和原先预料一般:银钱如流水,留不住。
只一瞬,许栀和就从容答道:“以梅郎君与你的交情,定然是慎之又慎才选出的两人,你以后入了汴京,身边免不了要有人使唤,这笔钱必然要花的。除了每个月的月例,逢年过节,还需要备上一份节礼。”
陈允渡:“我省得。”
商议完了梁伯和良吉,许栀和抿了抿唇,接着道:“方梨自然是一直跟随在我身边的,秋儿有经商之能,我打算将手中一处铺子交给她试试……她们俩从许府跟着我出来,我不愿意亏待了她们。”
陈允渡见她神色认真,还以为有什么大事,听她细细讲来,莞尔:“全凭娘子做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