殊不知,明澜今日根本没有上值。宫门落钥之前,颜雪蕊紧赶慢赶赶回宫殿,她累极了,晚膳都来不及用,沾上床榻昏昏欲睡。
“夫人……不,长乐殿下。”
伤势痊愈的碧荷诚惶诚恐改口,夫人忽然成了公主,还把她从侯府接到富丽堂皇的皇宫,碧荷简直像做梦一样。
来不及叙旧,她伺候颜雪蕊久了,知道她雪白肌肤上的痕迹代表什么,正要伺候她入睡,外头的宫女禀报,有人拜访长乐公主。
这么晚了,碧荷本想推拒,结果出去一看,哎呦,这不是大公子么。她不敢怠慢,赶紧来禀报。
“殿下,大公子求见,您见,还是不见?”
纱帐飘动,颜雪蕊撑起酸软的身子起身,随手绸缎般乌黑的长发松松绾起。她见明澜,总是把自己收拾的衣冠整齐。
金碧辉煌的殿宇内,顾明澜缓步踏进。母亲雪肤玉颜,顾明澜作为一个成年男子,又摊上占有欲那么强的爹,他平日不大敢直视颜雪蕊,今日在烛火的映照下,颜雪蕊髻间斜簪着一枝鸾鸟点翠衔翠珠步摇,鎏金的流苏在颊边轻颤,耀眼闪烁。
提醒着顾明澜,他的母亲如今是当朝公主。
按礼节,他应该对颜雪蕊行君臣礼,明澜最重礼节,但他犹豫片刻,和从前在顾府时一样,朝颜雪蕊躬身请安。
“母亲。”
在他心里,母亲只是他的母亲。
颜雪蕊当然不在乎这些虚礼,她忙把明澜叫起,关切道:“这么晚了,你今日还没有下值么?”
禁军夜晚分拨巡更,夜间比白日更为严苛,也更为辛苦。按照明澜的家世,本不必和寻常军士一般巡夜,但他不愿恃身份倨傲,颜雪蕊一直知道,明澜并不轻松。
她吩咐道,“碧荷,去御膳房传膳,要好克化的膳食。”
不管她和顾衍如何,她放不下她的儿女。即使明澜已经比母亲还要高大,她永远记得他小小软软,在她怀中模样。
明澜紧抿薄唇,“不必。”
倏而,他自觉语气强硬,解释道:“宫规森严,儿子不能久留,说几句话就走。”
“好,不急,慢慢说。”
“碧荷,上茶。”
母亲和声音和从前一样温柔包容,她和父亲不同,但凡父亲开口,别人只有听从,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,母亲……她会耐心的听他诉说,她的怀抱柔软馨香,他的母亲啊。
顾明澜的心仿佛被一只手紧紧攥住,闷得他喘不过气。
今日母亲眼眶发红,从一个男人的院子里出来,给顾明澜造成了极大的冲击。他无人诉说,即使是把他带大的顾渊,他也不能。
把自己关在房间一整天,直到深夜,顾明澜冒着违逆宫规的罪名,来长乐宫见母亲。
他抬起眸,明亮的烛火下,那双和顾衍极其相似的寒眸紧紧盯着颜雪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