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是皇帝的第一个孩子,皇长子啊。皇帝夸他聪颖勤勉,宽厚仁爱,请大儒给他授课,擢升他的母妃,授予他亲舅舅权柄。
他以为他是无冕太子,结果多少年后,皇帝又迎徐家女入宫,诞下一个名正言顺的“太子”。
他曾经也想过,老老实实当一个“闲”王,就像扬州的肃王叔一样,清静自在。可是皇帝又态度暧昧,处处扶持清流,叫他生出了不该有的妄念。
他年长太子太多的年岁,皇帝年迈,但无病无灾,说不定还有十几二十年的好寿命。说句大逆不道的话,就算他最后赢了,能坐几年那个位置?
面对皇帝,要时时忠孝仁爱,面对下臣,他不能摆皇室的架子,得礼贤下士。甚至面对太子那个毛头小子,太子年轻,却为君,他得屈膝朝太子行礼。
这样憋屈的日子,他过够了!
贤王深呼一口气,语气笃定,“道长,你多虑了。”
他们先前的计划,利用春闱构陷顾衍,为了撇清关系,他特意用的外地学子。
顾衍顺利罢官,他心中也曾摇摆过。尤其是查来查去,查到了他的人头上,太子党反而轻拿轻放,他正怀疑顾衍将计就计时,他竟发现了京郊大营有异动!
京郊大营,驻扎着顾渊从西北带来的三千玄甲军。
原来如此,顾衍狗急跳墙,竟要谋反!
他是太子的老师,就算现在罢了太傅官职,他听说太子要把顾衍的外甥女抬到东宫,侯府与东宫密不可分。
顾衍要谋反,就是太子谋逆。
得到这个消息后,贤王彻夜难眠,去向父皇告发?不不不,太慢了,如果他在玄甲军行动前,提前调动禁军,杀太子,清君侧,父皇被太子谋逆的行径气病在床,皇长子摄政。
合情合理!
贤王压抑住心头的颤抖,对方知许道:“道长,来为本王卜一卦吧。”
方知许垂下眼眸,面色微冷,“既然王爷心意已决,何必再来问贫道。”
贤王轻摇头,道:“天时地利人和,缺一不可。”
也许在内心深处,他也觉得冒险,才有了今日的会面。
方知许拗不过他,身后的青衣小厮送上龟壳和三枚铜钱,他微微抬手,往卦盘上一掷。
六次,下震上乾,天雷无妄卦,大凶。
“怎么样?”
贤王泛红的眸光殷切。
“吉兆。”
方知许淡道,“贫道在此先恭祝王爷。”
他和贤王本来就是互相利用的关系,他进宫为杀了顾衍,夺回表妹。
她却说,叫他放下。
那么多年,他忍过苦痛、饥寒,折辱,从阎罗殿里爬出来,撑着的一口气,忽然消散了。
她说,她如今已为人妻、为人母,年少那些情谊,都算了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