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爸,您别动,好好躺着。”
孙玉厚抓着大儿子的手,老泪纵横,愧疚的说道:
“少安啊,是爸没用,连累了你和少平。”
孙少安这是第二次见到父亲流泪,上一次还是他高小升初中那会儿,考了全县第三,却因为家里穷,没办法让他去县里上初中。
孙少安轻拍着父亲的手,强忍着泪水说道:
“爸,您别这么说,我相信少平是被冤枉的,我一定会查清楚。”
大姐孙兰花撇了撇嘴,抹了把眼泪说道:
“查?怎么查?咱们连公社的门都进不去,没听人说第一个月不许接见吗?别说咱们了,就连你姐夫都够呛能见着少平,我听说他们刚去到公社,都要在集训队呆上一个月,为的是教他们守规矩。”
孙少安被怼的一言不发,因为王满银就是这种情况,大姐对于这里面的弯弯绕绕自然是清楚得很。是啊,他哪来的那本事去查?现在连弟弟的面都见不到,更别说去县里调查了。
在双水村这一亩三分地他说话都不一定好使,更何况是县里,他算个屁啊?没看田润叶冒着毁掉自己名声的风险跑去作证,都没能救出少平,反而险些把自己搭进去?
孙少安胡思乱想的时候,妹妹孙兰香怯生生的拽了拽他的衣角,说道:
“哥,我饿了……”
孙少安这才想起,从昨天知道少平出了事,全家人恐怕都没吃上一口热饭呢,他勉强挤出个笑容,摸了摸妹妹的脑袋,回道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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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兰香乖,哥这就去做饭。”
孙少安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向灶台,窑洞里的光线昏暗,只有灶糖里偶尔跳动的火苗,映出他疲惫的脸。他揭开锅盖,铁锅里还残留着昨天没洗干净的玉米糊渣,已经干涸成灰黄色的痂。
墙角堆着半袋高粱面,那是家里最后的存粮。孙少安舀了一小碗,犹豫了一下,又抖落回半下,不能有今天没明天的,得省着点。他往锅里添了两瓢水,水是从村口老井挑回来的,带着一股子泥土味。
灶膛里的柴火不旺,湿柴噼啪作响,冒出一股呛人的烟。孙少安蹲下身子,用烧火棍拨弄了两下,火星子溅到他粗糙的手背上,他却感觉不到疼。
孙兰香蹲在旁边,眼巴巴的望着锅,肚子咕噜叫了一声,然后小声问道:
“哥,能放点盐吗?”
孙少安摸向灶台上的盐罐子,指尖只刮到一层薄薄的颗粒。他顿了顿,最后还是把仅剩的盐面洒进了锅里。锅里的水渐渐烧开,高粱面撒下去,搅成稀薄的糊糊,上面连个油星子都看不到。
母亲贾秀芳瘫坐在土炕上,眼神发直,嘴里还念叨着“活不成了”。孙玉厚咳嗽着翻了个身,破旧的棉被露出几个窟窿,里面的棉絮已经发黑。窑洞的墙壁上裂着几道缝,冷风吹进来,吹得油灯忽明忽暗。
饭做好了,孙少安盛了几碗,高粱糊糊稀的能照见人影。孙兰香捧着碗小口小口地啜着,生怕喝的太快,一会儿就没了。大姐孙兰花没动筷子,只是盯着碗发呆,眼泪滴进了糊糊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