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切都太自然了,自然得仿佛命运也在帮他关门。
终于,在一个潮冷的秋天,父亲被救护车接走。
他心脏骤停,虽抢救回来,却留下了心肌不可逆损伤,医生劝说他要遵循医嘱不要再吃保健品,可展父仍固执己见,仍旧要吃保健品。
三个月后,在一次突发性房颤中,他终于死在了医院。
医生对他的死亡感到无奈。
展骆和警察一起赶到的,但展骆哭的实在大声,害得警察一句话都问不出来,只好与家中姐姐沟通。
当他从医院长廊走出来,母亲已经站在尽头等他。
她还穿着那件旧的米色开衫,十几年前就在穿的衣服,双手抱着胳膊,两人对视一眼,目光太短,却能穿透整个夜晚,她的眼睛里有一种近乎冷静的温柔,和她得知自己被人抓住屠杀野猫时的目光神似。
“妈,对不起…。”
来晚了的话展骆还没说完,母亲听到这便转身离去。她的背影没有波澜,也没有浮力,无足轻重的脚步,像是默认了一场早有预兆的死亡。
丧事处理完的那个晚上,他和姐姐坐在客厅看着墙角的黑白照片,母亲将一箱箱的保健品搬到他们面前,一种诡异的寂静盘踞胸口。
他不知这是坍塌的废墟,还是未喷发的火山。
直到展骆看母亲的泪慢慢滑落,这空荡荡的房间似乎没有了屋顶,墙壁裸露,他站在正中,失去了形状和重量。
“扔掉。”
母亲对着箱子大叫起来。
“快点扔掉。”
姐姐们看着情绪崩溃的母亲有些迷茫,以为父亲亡灵附身,急忙顺从地将箱子搬到楼下垃圾箱。
房间内只剩下母子二人。
他守着罪孽站在原地。
母亲擦干泪转过头,悄悄地将父亲的照片翻扣在桌面。
“忘掉吧。”
母亲这样说。
展骆突然明白,或许她一直都知道,那是他们之间最深的一种亲密——在暴力与悔恨的交界处,脐带的牵连令她身不由己。
她守着一个即将沉没的岛屿。
岛屿已经沉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