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寻常贼人当然没有这样的胆子。”
浓黑瞳仁在黑夜里定定不动,骊珠清醒而冷静地道:
“有人想让我死在这里,又不敢露头,谋划着将罪名栽赃给此地匪贼,自己隐在背后,全身而退。”
玄英面色骇然,心底一片清明。
“您是说……她真是疯了,她怎么敢!公主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,她要如何收场?”
如今雒阳一带的本地世族,与覃氏算得上平分秋色。
明昭帝身体康健,覃氏还要借外戚的身份培植党羽,才能在雒阳站稳脚跟,远不到权倾朝野的地步。
她怎么敢擅自撕毁与明昭帝的联盟,不计后果!痛下杀手!
但事实摆在眼前。
骊珠闭了闭眼,枕着玄英的肩,她轻声道:
“皇后与覃氏一荣俱荣,就算覃氏族人知晓今夜之事后,再生气,也不能拿她怎么样,只会全力替她收拾烂摊子。”
骊珠深觉自己天真。
竟然以己度人,认为人人都和自己一样,做事需权衡利弊,斟酌再三。
更笃定覃皇后就算看她再不顺眼,也不会在这个阶段真的要了自己的命。
要是丢了自己的命倒也无所谓,可她却牵连了旁人。
前世她赴死前,好歹安置好了这一船人,没道理重活一世,反而害得她们无辜早死。
玄英愣了好一会儿。
“……我的公主啊……”
她将骊珠紧紧揽在怀中,潸然泪下:
“倘若宓姜娘娘还在世,您何至于,何至于受这样的苦……”
骊珠心里也酸酸的,抬手替玄英抹了抹眼泪。
“我不苦的,玄英,别哭啦,我们哪里都不去了……就去宛郡,去见覃珣,我会嫁给他,我们不会有事的。”
待玄英迷迷糊糊睡着后,骊珠悄悄打开货仓里的箱子。
里头装满了她想带给裴胤之的东西,但发生了这样的事,她已不能再提前与裴胤之相见,否则便是害了他。
她抱着膝,安静地看了好一会儿。
她会记着今日的无能。
几滴眼泪落入箱中,谁都没有瞧见。
漕船顺着燕水而下。
不知过了多久,夜幕褪去,天空染成深蓝色时,船底忽而传来砰地一声巨响,整条漕船重重颠了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