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平书院的正堂,名曰‘道南堂’。
北宋时期,福建学者杨时到洛阳向二程求学。学成南归之时,程颢目送他说:‘吾道南矣’,此即‘道南’之典故。
东南是南,西南也是南,拿来用下没毛病。
道南堂内,书院师生一起上阵阅卷,顿饭功夫就批完了三百八十份答卷。
帖经题的答案是固定的,所以对就是对,错就是错。当然错误程度上还是有区别的——
按照标准,全句答错为‘谬’,标记为‘爻’,不得分。仅有错字增字为‘误’,标注为‘乂’,只扣一半的分。
另有卷面不整,涂抹删改者,在同分卷中居后。
如此按成绩排名,再挑出前两百名来,进入下一场。
当看到第两百名的卷子,仅有一误一漏,其余全对时,刚过而立之年的山长朱琉,露出一抹满意的微笑。
他比书院里所有的先生都要年轻,但没有人质疑他的资历,因为他身上穿得是代表举人身份的青圆领袍。
老先生们却清一色都着生员襕衫。按照科场规矩,举人再年轻,都是生员的前辈。
而且朱琉弘治五年首次乡试就一举高中,成了二十岁的举人老爷,这在全国都不多见。自此名声大噪,成了泸州读书人的偶像,在整个蜀地也有不小的知名度。
上任山长归老前三顾茅庐,才请来了这位已经中举十年的泸州名士接班。
“山长,名次已经排定了,是否这就公布下去?”一旁的吴监院请示道。
“好,抓紧时间。”朱山长颔首道:“趁着光线好,让孩子们考完第二场。”
“是。”吴监院应一声,便将考卷分还给各房主考,让他们回去宣布。
“这一批的底子不错,希望能选到几个好苗子。”朱琉又对诸位先生笑道:“不然到时候往上送都没脸。”
“是啊,这头一炮一定得打响。”诸位先生忙陪笑道:“怪不得山长这次命题会如此……别出心裁,原来是这个目的。”
“呵呵……”朱琉目光扫过众人,淡淡笑道:“我知道你们对我不按成规出题有些微词。但一来,之前两场已经考察过孩子们的基本功了。二来,光靠死记硬背是没前途的,只有聪明过人,随机应变者才能走得更远。”
他最后沉声道:“再者,所有考生都会措手不及,所以考试依然公平的!”
“山长所言极是。”众先生哪敢当面作妖,忙恭声道:“这样选出来的学生,肯定能力更强。”
只是腹诽在所难免,都觉得山长想一出是一出,不教而诛,会害大家被问候祖宗十八代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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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两位考官捧着试卷去而复返,本来还闹哄哄的乾字考场,瞬间针落可闻。
“念到名字的就可以回家了,如果你没超龄的话,明年还可以再来考。”老者换了副温和的语气,考场里的气氛却更凝滞了。
牛马副监考便开始翻着卷子念道:
“土城周宝贵。”
“水落马继祖。”
“二合郭先亮……”
一声声好似阎王催命,被念到名字的考生全都崩溃了……他们基本都是最后一年了,寒窗苦读六七载,今天一下就被判了死刑。
好多少年痛苦地瘫在桌子上,已经动弹不得了。监考只好改了策略道:“没念到名字的,收拾好东西跟我走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