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鱼同样也如今日这般,满满沾得都是姜丝碎末,她尤自拣了许久也没挑拣干净,最后为了不辜负秦以忱的好意,还是硬着头皮吃了下……
咔哒!
碗碟碰撞的动静蓦地拉回了她的思绪,旁侧的钟席诀大抵是觉得自己方才过于严厉,遂又故技重施着夹起一块鱼肉,略显讨好地放入了钟星婵的碟子里。
封清桐的视线不自觉追随着他的动作落到对侧,他同样为钟星婵剔了鱼刺,却也只剔了鱼刺。
目光收回,封清桐垂下眼眸,瞧了一眼自己手边的碟子。
白底青花的小餐碟里,一块拣好的鱼肉正静静地躺在那里。
——其上倒是半点姜丝也无。
身上的茉莉外衫浅香尤存,封清桐眉眼一沉,心头忽然闪过一个微妙的猜测。
后半顿饭吃得云天雾地,直至戌时三刻,芷雨扣门催她回府,她都没能弄清自己一整晚的思绪不宁究竟来源于何处。
离开时雨还在下,钟席诀吩咐钟小十取来一件比甲,又叮嘱芷雨仔细撑伞,自己则提着个四角的琉璃灯,先一步候到了廊头上。
橘黄的火苗被风吹得不住扑闪,光晕晃动,将迎面而来的封清桐的身影拉得又细又长,钟席诀垂眸看着地面上两团逐渐相融的黑影,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,抿唇轻轻笑了笑。
他似乎极为愉悦,从踏上回廊始起,颊边的小酒窝便再没有消下去过。
这样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走出府门,他将封清桐扶上马车,自己却在撩袍跟随的瞬间被封清桐伸手拦了一把。
“席诀,就送到这里吧。”
封清桐冲他笑笑,柔和的眉眼溺在晦暗不明的车厢里,莫名带出三分似有若无的距离感。
“还有,这袍子我穿着略有些宽大,你受累帮忙带回去,拿给阿婵吧。”
她无比自然地脱下那件茉莉花纹外衫,折叠齐整后递还过去,
“我与阿婵见天地交换衣衫首饰,想来她也不会嫌弃我穿过。”
“……”
钟席诀的笑容几乎瞬间凝在了脸上,“怎么了?”
他没立刻接过,只是扬眸望向封清桐,“姐姐生气了?”
紧接着又顿了一顿,“还是六叔同姐姐说什么了?”
封清桐摇了摇头,“无缘无故的,我生得哪门子气。”
她有意无意地忽略了第二个问题,“罢了,难得托付你跑跑腿,你若是不愿帮我这个忙,赶明儿我自己拿给她。”
言罢便要放下车帘,“你快回去吧,我也要走了。”
可惜钟席诀却不许她走,他抬手拽住帘子的一角,足下一点便跃到了车辕上,脑子一转,飞快地解释道:
“并非是我不愿帮忙,只是阿婵也有一件同样绣纹的外袍,那丫头又惯是个得新忘旧的性子,姐姐的这件给了她,多半也会被她置诸高阁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