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老田啊,我听说金俊斌去世了之后,他二哥金俊武还不让下葬来着,你们村的团结很成问题呀!”
徐治功这是在故意敲打田福堂,意在告诉他,你们村子里的事儿,公社这边是心知肚明的,别总想着瞒天过海,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是傻子,就你一个精明的。
办公室里瞬间陷入了安静,田福堂的后背惊出了一身冷汗。孙玉亭这时急忙出来打圆场,开口道:
“徐主任,事情是这样的,当时出事之后,金家老太太,也就是金俊武的母亲,因为丧子之痛突然陷入了昏迷,老人家这种情况,金俊武作为当儿子的,自然是要等母亲醒来,才好跟他商量弟弟的丧事,您说对吧?”
白明川不欲在这件事情上继续纠缠,他摆了摆手,说道:
“行了,这件事就这样吧。老田,你回去把村里的工作做扎实了,记住了,下不为例哦。”
田福堂心知这一关总算是过去了,和孙玉亭从公社大院里出来时,腰杆不自觉的挺直了几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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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望着等在门外树荫下的孙少安,那后生正蹲在路边,用树枝在地上无意识地划拉着什么,单薄的背影透着说不出的落寞。
田福堂走到孙少安身边,声音里带着刻意装出来的疲惫和欣慰,轻声道:
“少安啊,经过我和你二爸的一通斡旋,公社决定把这件事从轻处理,你……你明天来公社广播站念个检讨就行。”
孙少安缓缓的抬起头,眼睛里布满血丝。他张了张嘴,似乎想说什么,最终却只是点了点头。田福堂左右打量了一下,凑到孙少安身边,低声道:
“你放心,等公社的抚恤粮下来,你们家我让俊山多记20个公分!”
孙少安心里明白,这既是田福堂对自己的补偿,更是封口费,意在让自己不要乱说话。他盯着地上自己画出的沟壑,那痕迹又深又乱,像极了此刻他心里的千疮百孔。
孙绍恩想起了那天在金俊武家喝酒时,金俊武的那句“熬着吧”;想起了躺在门板上,再也不会说话的金俊斌,想起了在公社办公室里自己签下名字时那份沉甸甸的屈辱。他终于开口,声音沙哑的不成样子:
“谢谢田支书!”
田福堂拍了拍孙少安的肩膀,如释重负的长舒了一口气。这场风波总算是过去了。只是他没有注意到,孙少安盯着他背影的眼神里,有什么东西永远的改变了。
回村的路上,孙玉亭凑到田福堂身边邀功:
“福堂哥,我那份材料写的还行吧?白书记看的直点头呢。”
田福堂满意的笑了笑,对于孙玉亭在这次事件中的表现他还是很满意的,他轻声说道:
“干的不错,放心,我是不会忘记谁跟我是一条心的!”
夕阳西下,将田福堂和孙玉亭的影子拉的很长,扭曲的投射在干涸的东拉河床上,像是两个游荡在苦难大地上的幽灵。而在他们身后不远处,孙少安独自踽踽独行的身影,则如同一个沉默的、等待爆发的火山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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双水村的惨剧和屈辱,仿佛被那场风光的追悼会,和孙少安在公示广播里干巴巴的检讨,暂时掩盖了下去。
金俊斌顶着“保护集体财产英勇牺牲”的光环入了土,王彩娥拿到了抚恤金,和队里的额外照顾暂时偃旗息鼓。
金俊武变得更加沉默,那双眼睛里的冰冷似乎也沉淀成了更深的、难以琢磨的东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