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他们。。。。。。他们当时对朕说。。。。。。”
刘端的声音有些飘忽,仿佛回到了四年前那个令他寝食难安的夜晚。
“京畿大旱,灾民蜂拥,朝廷虽拨钱粮,然杯水车薪,且。。。。。。萧元彻把持户部与漕运,处处掣肘,赈济之粮,十不存三能到灾民手中。若按部就班,非但灾情难解,恐生民变,动摇国本。”
他顿了顿,脸上肌肉微微抽搐。
“孔鹤臣当时跪在朕面前,信誓旦旦,说他有‘奇策’可解此困局。他说。。。。。。可暗中截留部分钱粮,秘密转运出京,交予渤海沈济舟,换取沈济舟暗中支持,甚至。。。。。。必要时可引为外援,制衡萧元彻!”
“他还说。。。。。。此乃‘借力打力’、‘驱虎吞狼’之策!用萧贼的钱粮,养沈济舟的兵,来牵制萧贼!既可解赈灾不力之危,又可为朕。。。。。。在藩镇中埋下一支奇兵!”
刘端的声音陡然拔高,充满了被愚弄的愤怒与痛心。“朕。。。。。。朕当时真是昏了头!”
“被萧元彻逼得走投无路!又被那‘重掌大权’的妄念迷了心窍!竟。。。。。。竟觉得他此言。。。。。。虽有风险,却未尝不是一步险棋、一招暗棋!朕。。。。。。朕默许了!”
“朕想着,若能以此换来沈济舟的暗中支持,制衡萧贼,些许钱粮。。。。。。也算物有所值!朕还一再叮嘱,此事需万分隐秘,钱粮去向、数目,必须向朕禀明!”
他猛地一拳砸在软榻扶手上,发出沉闷的响声,眼中迸发出骇人的恨意。
“可朕万万没想到!这两个狗贼!竟敢如此欺瞒于朕!他们只说将钱粮运往渤海资敌沈济舟,却对勾结海外倭寇卑弥呼之事只字不提!”
“朕一直以为,那些钱粮大部分喂了沈济舟那头豺狼!没曾想。。。。。。没曾想沈济舟只得了一小部分,绝大部分。。。。。。绝大部分竟白白便宜了那海外蛮夷!资敌叛国,丧权辱国!此二人。。。。。。罪该万死!万死难赎其罪!!”
刘端气得浑身发抖,胸口剧烈起伏,显然此事触及了他最深的耻辱与怒意。
何映连忙躬身,低声道:“圣上息怒,保重龙体。”
待刘端气息稍平,他才继续问道,语气中带着深深的疑惑。“圣上,此事尚有蹊跷。据奴才所知,无论宫中存档,还是户部卷宗,关于四年前京畿道赈灾一案,账目清晰,记录完备,甚至详细到京畿道各郡县接收钱粮数目、发放明细,皆可查证,分毫不差。”
“尤其是粮食一项,账实相符,毫无破绽。这。。。。。。孔丁二人,是如何瞒天过海,将如此巨额钱粮偷运出京,却能在账面上做得天衣无缝,瞒过了所有人?”
“难道。。。。。。所有经手官员、胥吏,都被他们收买了?全都选择了默不作声?”
这是此案最核心的疑点,也是苏凌追查的最大难关。账目做得太完美,反而成了最大的破绽。
刘端闻言,脸上的怒意渐渐收敛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、混合着讥诮、冰冷与一丝。。。。。。难以言喻的深邃表情。他忽然笑了,那笑容在昏黄的宫灯下,显得格外诡异而森寒。他缓缓抬起头,目光幽深地看向何映,嘴角勾起一抹令人心悸的弧度。
他没有直接回答,而是朝何映招了招手,声音压得极低,带着一种分享隐秘的蛊惑。
“何映,你近前来。”
何映心中一跳,依言上前,躬身在刘端面前。刘端微微倾身,将嘴凑到何映耳边,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、极低极低的声音,开始耳语。
昏黄的灯光映照在何映清秀的侧脸上。
起初,他脸上还带着谨慎与疑惑。但随着刘端的低语,他的瞳孔骤然收缩!
他的脸色在灯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惨白!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其恐怖、完全超出他想象的事情!
他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起来,呼吸变得急促,甚至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。
刘端究竟说了什么?无人得知。
但何映那惨白如纸、震惊到极致的脸色,以及眼中难以掩饰的骇然与。。。。。。一丝恐惧,足以说明,刘端所透露的,绝非仅仅是贪墨的手段,而是一个更深、更黑、牵扯更广、足以让整个朝堂天翻地覆的。。。。。。惊天秘密!
刘端说完,缓缓坐直身体,脸上恢复了那种高深莫测的平静,只是目光依旧幽深,静静地注视着何映,仿佛在欣赏他脸上那无法掩饰的震惊与恐惧。
何映呆立原地,如同泥塑木雕,半晌无法动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