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天下,人人都在逼朕!人人都在算计朕!”
他的声音陡然带上一丝凄厉的哽咽,目光死死盯住何映。
“可现在。。。。。。连你!贺日央!朕在这深宫之中,唯一。。。。。。唯一可以说几句真心话的人!你也要来逼朕吗?!你问朕那个问题。。。。。。那个问题。。。。。。朕该如何回答?你告诉朕啊!告诉朕!!”
刘端猛地伸出手,颤抖地指向虚空,仿佛要抓住什么,却又无力地垂下,声音化为一种近乎崩溃的低吼。
“朕不想回答!不愿回答!更不敢去想!萧元彻要什么,朕都给!朕忍辱负重,曲意逢迎,为的是朕这个早已名存实亡、形同虚设的皇位吗?!不!朕为的是延续大晋这六百年的国祚!为的是对得起列祖列宗传下来的基业!朕是在苟延残喘!是在与虎谋皮!是在饮鸩止渴!”
他死死盯着何映,泪水再次汹涌而出,混合着绝望与一种近乎殉道般的决绝。
“若真有那么一天。。。。。。萧元彻撕下最后的面具,要夺朕的江山。。。。。。朕。。。。。。朕唯一死!以谢历代先皇!以全刘氏子孙的气节!
“这——就是朕的答案!”
这番泣血的嘶喊,如同杜鹃啼血,充满了无尽的悲凉与不甘。何映听着,看着天子那彻底崩溃的模样,心中最后一丝试探与逼迫也化为了乌有,只剩下深沉的痛惜与懊悔。
他连忙上前一步,声音带着哽咽与急切。
“圣上!是奴才失言!是奴才一时冲动!胡言乱语!奴才。。。。。。奴才再也不问这等诛心之言了!圣上息怒!保重龙体要紧啊!”
他连连摆手,脸上写满了懊恼与心疼,迅速转移了话题,语气变得凝重而谨慎。
“圣上,奴才。。。。。。是想问另一件事。四年前,京畿道赈灾,孔鹤臣、丁士桢二人在其中所做的手脚,贪墨钱粮,暗中资敌。。。。。。这些事,圣上您。。。。。。当时究竟。。。。。。清不清楚?”
刘端闻言,激烈的情绪渐渐平复,但脸上的泪痕未干。
他抬起猩红的眼睛,颇有深意地看了何映一眼,那眼神复杂难明,有痛楚,有无奈,更有一种。。。。。。难以言喻的幽光。他缓缓地点了点头,每一个字都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,带着沉重的分量。
“朕——清——楚!”
何映瞳孔微缩,倒吸了一口凉气,追问道:“那。。。。。。圣上清楚到什么程度?”
刘端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,声音低沉而飘忽。
“朕清楚。。。。。。孔鹤臣与丁士桢,利用职权,截留、贪墨了大部分赈灾钱粮。”
“朕也清楚。。。。。。他们将这些钱粮,通过秘密渠道,大部分运往了渤海,资给了沈济舟,充作其军资。”
“朕更清楚。。。。。。他们与沈济舟之间有密约,沈济舟借此壮大,意在牵制萧元彻,而孔丁二人,则向朕保证,此举可为我。。。。。。不,是为朕这个天子,在外藩之中寻得一个强援,以期有朝一日,能助朕。。。。。。重掌权柄,制衡萧元彻。”
他顿了一顿,眉头紧紧锁起,脸上露出一丝真实的困惑与怒意。
“然而。。。。。。至于孔丁二人,竟敢私下与海外异族、那什么卑弥呼女王勾结,将部分钱粮资敌。。。。。。此事,朕确然。。。。。。一概不知!若早知此二人竟敢行此叛国灭种之举,朕。。。。。。朕岂能容他们?!”
何映听着刘端的坦言,心中波澜起伏。
他沉默片刻,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刘端的神色,斟酌着词语,问道:“既然。。。。。。此事基本的来龙去脉,甚至其中关窍,圣上心中大致有数。那为何。。。。。。为何今日在昔暖阁,圣上您却。。。。。。”
他话未说尽,但意思已然明了——为何今日要对苏凌半推半就,甚至赐下如朕亲临的金令,鼓励他去彻查此事?
刘端听到这里,脸上悲戚无奈的神色竟渐渐收敛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、带着几分玩味和深意的表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