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愈发确定,她应当也是异世之人。
秦远心下这样想着,不知不觉到了牢房,与之前黑压压的牢房不同,秦远未曾虐待他,阳光透过窗,照在这个不足二十平米的小屋子里,而那谢长生则是梳洗整齐,甚至连衣服也是新的。
“你对他倒是好,”璟瑄看着这个名门谢家的乱臣贼子,她却笑了,她看着秦远,似是在敲打,“他曾经可是想杀我,本公主可没有以德报怨的爱好。”
“公主安然无恙,他却已经成为阶下囚。”秦远面上依旧是平静如水,心中却有些紧张,不是紧张这福安公主是否会对他发难,而是他要验证心中的那个猜测。
璟瑄继续说道:“你就不怕我阿玛知道了,怪罪于你?”
“草民何罪之有?”秦远蹲下身,平视着璟瑄,“莫非公主以为,他想杀你,就必须要死?”
虽然他也是这么以为的,但是此时他仍需要试探。
“非也,”璟瑄笑道,“国有国法,这世上也没有想杀我,便必须要死的道理。”
接着,璟瑄眯了眯她那双与胤禛如出一辙的丹凤眼,缓缓吐出一句话:“可他想杀我,我便不想让他好受。”
“……”秦远一时不知道这试探算是成功还是不成功,他叹了口气,看着与钱凤相顾无言的谢长生。
“怎的不说话?不是你要她来的吗?”璟瑄没好气道,“现在为何一言不发!”
谢长生其实只是想亲自看一眼她,确保她的平安罢了。如今他已经到了这般田地,怎么不算进退两难?
“我有些话,想单独跟县主说,”谢长生哑着嗓子开了口,姿态却是难得低,“还请大人允准。”
“不可,”秦远看着手脚都被拷起来的谢长生,却依旧不放心,“我必须全程在此。”
“无妨,他不会伤我,”璟瑄并非是如此有自信,她只是想着,大不了她利用之前得到的瞬移,移到苏文那边去,“你出去吧。”
“臣不同意,”秦远却并不给面子,“这是底线。”
“秦大人愿意在此,那就在此处,”谢长生望向钱凤的眼神充满了不舍与眷恋,“你出去吧,凤娘。”
看他这种眼神,秦凤心里不是没有几分酸涩,但是想起下午的体育课,她打起精神,擦干了眼角的泪,回到了书院。
“我本来恨你们入骨,”谢长生自嘲道,“虽然我曾经想做官,但是也是恨的。”
“你上次说我是为了我世家的体面,”谢长生认真地看向璟瑄,“也不尽然。”
璟瑄望向这个身形魁梧的男子,他的肩膀耸动着,开始哭泣,她只听到他问自己:你可知道扬州十日?
她怎么会不知道呢?璟瑄心中亦是悲伤。
康熙以漕、盐、河为“东南三大政,扬州“地兼三者之利”,他更是前后六次出巡扬州。
此次南巡回京之前,程氏带着扬州盐商捐资,修建了高旻寺行宫,而那日这位帝王,如同第一次下扬州之时一样,又一次悼念了烈士史可法,当年便是他带领扬州人民抗击清兵。
“说什么勿杀无辜,勿掠财富,勿焚庐舍”,谢长生笑道,清兵屠了扬州城整整十日,多铎收了徽商汪氏兄弟30万金的巨额贿赂,却未答应他们“勿杀无辜”的请求,“若是我谢家当真只是为了独善其身,何不投降?”
他目眦欲裂,泪水从他脸上划过。
封刀令也止不住屠杀,本七日就该停下的屠刀,却又延续了三日。
杀人十昼夜,尸积不可数。
璟瑄亦是心痛不能自已,一方面,她本就是汉人,那三十年间她身份证上写得都是汉族;另一方面,她此时却是清朝的公主,这是她的仰仗,亦是逃不开的枷锁。
谢长生继续问道:“你又知道,这些年,扬州的汉人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吗?这天下的汉人又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吗?”
璟瑄在他的逼问之下,更是心如刀割,她怎么会不知道?若不是她知道,她也不会最喜欢雍正皇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