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气炎热,闺中的衣裳也多清凉。
她这件衫子轻薄如蝉翼,罩在绣着栀子的海棠红无袖里衣上面,直如薄雾笼着云霞,行走间翩然生姿。没了外裳遮着,细软的腰肢在薄纱下轮廓隐约,那两只白玉般的手臂也若隐若现,更显得胸前雪白,比方才吃过的冰酥山还要柔腻。
裴砚擦着打湿的头发往外走,迎面撞上这半遮半掩的风光,险些没能挪开眼,只佯装躬身擦拭发尾水珠。
等云娆擦肩过去,他才往回瞟了眼。
脚步翩跹,背影袅娜,无端让脑海里蹦出二八佳人体似酥的夸赞来。
这么一愣神的功夫,外头又传来说话声,是绿溪和青霭嚷着天气炎热,跟金墨商量着要去厨房煮荷叶汤。夹杂其中的,是常妈妈在廊下叮嘱小丫鬟,教她如何洗衣裳方能将血渍除得干净。
裴砚没再多留,抬步去了他住的那间。
心思却已被常妈妈的叮嘱勾起来了——今日小巷里的情形历历在目,若没有燕熙在,或是他晚了半步,云娆怕是凶多吉少。
哪怕未必伤及性命,单是被贼寇挟持为质,对她这样娇滴滴小姑娘来说都够麻烦可怖的。
时局渐而不稳,外面的流民之乱愈演愈烈,京城里往后必定更不安生。是该给她配个得力的护卫,好出入随行护她周全了。
主意拿定,又不免想起燕熙。
那人年岁比他还小,能进士登第选进翰林院,还有那样出色的身手,着实是个人才。更何况如今官场里多的是自保避事的人,他能赤手空拳地拖住毫不相干的贼寇,这份心胸胆识也算难得。
若萍水相逢,裴砚必定敬他两分。
只是这回……
想起燕熙将云娆护在身后的画面,哪怕明知燕江两家是旧交、云娆与他是相识甚久的熟人,裴砚心里依旧隐隐有点不是滋味儿。
他翘着腿闲躺在榻上想来想去,终于找到了症结所在——
那燕熙实在生得太好了!
非但姿容颀秀,又有进士登第满腹文墨的清雅气度,显得他像个只知舞刀弄枪领兵打仗的武夫。
这样想着,裴砚不由瞥向梢间里摆满兵略的书架。
而后又隔窗眺向云娆的小书房。
虽说他习武之余也读书修文,但在军营待了十几年后难免稍有粗莽之气。小姑娘的爱好那样秀致精细,雕出来的版画比寻常画师亲笔描就的都漂亮,要不他也给书房添些沉静的书卷文墨气?
这念头足足在脑海盘桓了半天,直到瞥见摆在床头那柄舔血无数的重剑,裴砚才哑然失笑。
裴砚啊裴砚,你管人家小姑娘的喜好做什么!
第29章秘密吓得一哆嗦,径直摔在地上。……
云娆遇险后的第三日,裴砚便让赵铁买了辆坚固结实的马车,连同一位身手出众的马夫一道悄悄送进了侯府。
管事哪敢阻拦,忙赔笑暂且安顿下。
等赵铁一走,赶紧差人去给内院主事的薛氏报个信儿,不敢擅自做这辆马车的主。
薛氏今儿难得清闲,正在窗下教儿子裴文昭背书,听罢仆妇的禀报时差点怀疑是听错了,旋即便沉了脸,有点恼火裴砚下她的面子。
就连帮着料理事情的大丫鬟晴月都抱怨道:“二爷这是做什么!咱们侯府里难道还缺他这辆车不成,就这么送过来,是做给谁看呢?这要是让老侯爷知道,恐怕又该念叨他做事没分寸了。”
“老侯爷才舍不得说他。”薛氏让人把裴文昭带去外间,瞅着窗外的树影,冷嘲道:“如今这时局,他捧着老二还来不及!”
这话说出来,晴月不免跟着沉默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