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副官见夏稚这会儿暴露在太阳底下,皮肤都晒得通红,倒是也不急,先安排说:“这样,三少您先回去,我去找二爷,应该没事儿,且这种小道消息,一般都是子虚乌有的,静园那位肯定老早就走了,你放心,至于他们为什么非要炸火车站……想必是有些人想要趁乱浑水摸鱼。”
这一番解释其实也说得通,但不管怎么说,天津卫现在绝对乱了。
且不说四处有不少的流民,这些人肯定要趁乱到处抢东西过活,还有城外一些没有被剿干净的土匪,到时候估计也闯进来抢人抢钱。
刘副官想到这里,本着多年的交情,自然也不希望夏稚出事,便安慰说:“三少爷您放心就是的,这事儿交给我,你先回去等消息,一有二爷消息我立马就派人到公馆跟你说。”
夏稚还没点头,大姐已经追上了他,再眨眼的功夫,刘副官也跑了个没影。
大街上依旧车水马龙,到处都是报童的叫卖声,还有卖各种女孩家首饰的编织品,人力车夫们更是光着膀子带着草帽蹲在树荫下面,一个个骨瘦如柴却又有着一把子力气,俱是眼巴巴看着过往的摩登男女,期盼着有个生意。
越过这些人期盼的眼神,夏稚朝着火车站的方向看去,遥遥地只看见一个类似欧洲教堂的建筑,尖尖的顶子像是恶魔手里的叉子。
正当夏稚恍惚着的时候,那边猛地发出一阵爆炸!
随后可见浓浓的灰色烟雾伴随着巨大的火光从地上窜上天际,夏稚能在这一刻感觉整个世界的声音都消失了。
“小乖?夏稚!”
夏嘉禾紧紧抓着小弟的手,硬是将人的三魂七魄都喊了回来,拽着人的手就找了两辆人力车,把人死死拽着上了车,让自己的孩子自己单独一个车,准备强行拉回家。
夏稚那被大姐拉着的手简直和冰块儿没有两样。
好一会儿,才对着车夫说:“去火车站。”
“夏稚!”
“大姐,你就让我去看看吧,不去的话,我哪怕回到家里,爬也要爬过去,陆哥没事还好,若是出了事,我这心里,实在是好像要死了一样难过,你不知道,方才我对他说了什么话,假如他出事前和我最后的对话是我要跟他划清界限,我真是恨不得死的是我。”
人总是这样,在还有回旋余地的时候,为难自己,也为难最最亲近的人。
可一旦人死了,出事了,再也没有办法补救了,那便开始追悔莫及。
夏稚总觉得自己有大把时间来混日子,有大把的时间和陆哥在一起,哪怕不是情人,不是爱人,总之在一块儿就好,还和以前一样吃吃喝喝,开开心心,谁也不会让谁难过。
可人若是真的没了……那他这些天的处心积虑,这些天的痛苦挣扎,这些天的眼泪,都哭给鬼看了?
夏稚心乱如麻,他一时间想了许多,可仔细去分辨,又都是无头苍蝇一般没有一个准确的话题点。
见夏稚这样难过,跟当年死了爹似的都没有差别,夏嘉禾便是一顿,也不知道说什么好。
私心里,夏嘉禾当然是不希望陆开疆这样的靠山出事的。
可若是陆开疆真的没了,其实对他们家里也不会有更多的坏处了,甚至还有一点好处,那就是不用担心陆开疆那睚眦必报的性格在某天因为和小乖闹掰,而反过来整他们一场。
原谅夏嘉禾的想法如此偏激,她只是站在自家的角度考虑问题,其余的都不算在内。
两人一路无话,人力车夫跑了十分钟的路,却在靠近火车站的前一个巷子口便停了下来——实在是过不去了,所有人都堵在前面,要不然就是往回跑的,生怕还有二次爆炸。
巡捕房的巡捕都背着枪早早将现场围了起来,却不见夏稚之前见过的那位罗警长。
取而代之的是一位大腹便便的长官。
周围不少巡捕都喊他‘赵警长’。
赵警长老神在在的站在最外围,那这个洋人的望远镜往里面看,嘴里不停发出‘啧啧’的声音,收起望远镜后,回头就瞅见夏家姐弟,他是认识的,但是不至于叫他走过去打招呼,毕竟以后陆家还是不是陆开疆说了算都不一定呢。
于是赵警长只是简单的对着夏家姐弟点了点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