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坐在马车上随意翻开自己的包袱,数了数银子发现多了几锭银子,仔仔细细算过账后,才惊觉沈微渔只收了一锭银子。
人真的很奇怪,倘若沈微渔收下全部银子,她会认为沈微渔贪心。
倘若沈微渔不收,则认为她嫌弃银子不多,或者假好心。
但对于沈微渔只收了一锭银子,沈芷君心中复杂,不知所措地望向被春风拂起绀色布帘,露出攥紧银子的纤细小手。
沈微渔坐在右厢房温茶,谁知院门被人敲得“砰砰!”似乎很急。
她还以为是绣坊出事,推开门却不承想见到去而复返的沈芷君,在见到自己时,憋红脸地望着她道:“你兄长是个疯子,你以后一定要小心他。”
沈微渔不解,“你过来就为了跟我说这句话?”
沈钰山疯不疯跟她早已没有关系。她很早就没有兄长和父亲了。
沈芷君见她不以为然,不由拔高了声音道:“你一定要信我。”许是意识到声音过高,立马瑟缩肩膀,悄悄地道:“他对我好,根本就是看在父亲对我好的面子上,娶我也是为了威胁父亲。倘若不将家业交给他,他就将兄妹**的事情,昭告天下。”
“沈钰山早就知道我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妹,却故意亲近我,想哄骗我嫁给他,以此威胁父亲。”
沈芷君咬牙切齿地道,话里话外都对沈钰山充满怨恨。
沈微渔倒是不知道兄长竟是打这个如意算盘,可娘亲死的那年,他才十四岁。
十四岁便有如此心机,那么沈钰山之前对她的好也是假惺惺,等到沈芷君出现,又将假惺惺的疼爱放在沈芷君身上。
沈微渔细思极恐,抿着唇不敢往下想。
沈芷君说完这些话后,又跺跺脚道:“父亲其实也不是好人,反正沈家的男人都是下三滥的东西,你也放心,我答应过任何人,不会告诉你在此地。”
沈芷君说完后,又抬眸望着沈微渔,想到曾做的荒唐事,犹豫再三,却还是因羞赧,胆小地不敢赔罪,只敢低声说句,“珍重。”便像一只披着彩霞的鸟雀钻入马车内。
车夫勒紧缰绳,吆喝一声,通体漆黑的马车款款向前方行驶。
远方似乎传来吴笛声声,沈微渔地伫立在门槛,春风拂牵系在门前槐树的红丝缎子,摇曳而行。
一座茶客雅间,竹帘半掀起,因风晃动不止,露出来人如竹节般般瘦长的手。
萧庭訚透过竹节的缝隙,如同患痴病的人,久久没有挪开视线。
直到雅间大门被推开,十三来到他的身边低声道:“陛下,朝中事宜都交由薛相一一处理,可卑职担心薛相,恐有异心。”
萧庭訚的面容都被黑影遮住,看不真切,唯有那双手,缓缓地敲击楠木案几,一下又一下。
“有异心不是好事吗?”
萧庭訚淡漠道:“有异心便是给朕递把柄,有由头才能处置他。”
他早对宋相与薛相不满。薛相身后无家族庇荫,但家中有人贪污受贿,勾搭盐商,从中牟取暴利,买官杀人,无恶不作,倘若不是先要对付宋相,萧庭訚早就拿他开刀。
如今他离开宫中,将朝中事宜全权交给薛相,也是存了试探的心。
若是薛相识相,在他回宫后主动退位,君臣的颜面还能维持,倘若一门心思庇护家中的小辈,别怪萧庭訚丝毫不留情面。
十三听闻后,心头一震,陛下这是要对薛相下手了。
可薛相好歹也是先皇留给陛下的能臣,这么快就卸磨杀驴,着实让人担心。
十三暗自思忖,余光落在下方西北街巷处的一道人影上,忍不住微微眯眼,低声道:“沈姑娘孤身在外,恐有不便,万一遇到心肠歹毒之人如何是好,不如卑职亲自去将沈姑娘带回宫内。”
“不必,她不是笼中雀,朕关不住她。”萧庭訚的目光落在沈微渔的小腹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