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臻将帛书递给廉颇,自己则走到窗前,望着北方。
“河套……终入囊中了。”
他低声自语,语气中带着巨大的欣慰。
这东出战略的第一步,至关重要的一步,已然达成。且完成得如此干净利落,远超他之前的预期。
这意味着大秦东出的侧翼,获得了一道前所未有的坚固屏障,整个天下的战略态势,为之焕然一新。
同时,拐子马的表现,亦证明了他数年的心血没有白费。
王贲与阿古达木不负重托,那支秘而不宣的拐子马,在广袤的草原腹地完成了最致命也是最有效率的清扫,交出了一份完美的答卷。
这块丰饶的土地,自此将烙上大秦的印记。
源源不断的战马正跨越千山万水奔向关中,充实着大秦未来的铁骑根基,将成为大秦东出的又一块坚实跳板。
然而,这份来之不易的、足以令整个国家欢腾的喜悦,在章台宫并未持续太久。
章台宫深处,嬴政端坐于御案之后。
那份来自蒙骜、桓齮联名呈报的《河套大捷疏》摊在面前,字里行间金戈铁马、捷报频传的豪情几乎要透纸而出。
五万新锐秦骑纵横草原,连战连捷,一扫中原列国对秦骑不善野战的鄙夷。
尤其是王贲与阿古达木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“奇兵”,以其令人咋舌的效率和冷酷的镇压手段,彻底肃清了河套顽抗的余烬,为大军的筑城和统治铺平了道路。
这本该是举国欢庆,君王意气风发之时。
可嬴政脸上,却寻不到半分喜色。
那份属于少年君王的锐气与开疆拓土的激昂,此刻被一种深潭般的阴沉所取代。
他的视线越过奏疏,定格在案头另一封密报上。
那是刚从雍城快马加鞭送来的,由隗壮亲笔所书。
密报上,详细记录了赵姬与嫪隐最新的动向:
嫪隐假借太后之势,于雍城及周边大肆招纳门客死士,收纳亡命,结交旧秦权贵宗室,府邸车马往来如市,僭越之举比比皆是,其心叵测。
更有流言自蕲年宫隐秘传出:太后与嫪隐已育有一子,藏匿深宫,乳母仆役皆为其心腹,视为至宝…
隗壮的描述冰冷、详实,字字句句都刺向嬴政心中最敏感、最耻辱的角落。
此刻,嬴政脸上的喜悦瞬间冻结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阴沉。
那是他的母亲,那个曾在赵国邯郸冰冷残酷的岁月里,与他相依为命、共度患难的母亲,如今竟在秦国的旧都,在他亲生父亲的宗庙所在之地,与一个。。。。。。
被至亲背叛的痛楚,在他眼中嘣射而出。
河套大捷带来的万丈豪情与开疆拓土的成就感,瞬间被这扑面而来的、来自至亲背叛的恶臭与耻辱彻底驱散、冻结。
他猛地抬起头,眼中再无半分属于少年君王的意气风发,唯有深不见底的冰冷与翻涌的杀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