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是。奴才一直隐在昔暖阁东暖阁的碧纱橱后。圣上与苏凌的每一句对答,每一个举动,奴才。。。。。。皆清楚。”
刘端对于何映的“窥听”似乎早已习惯,甚至毫不意外。
他微微颔首,身体不自觉地向前倾了倾,压低了声音,带着一种寻求认同、亦或是确认心迹的急切,问道:“那你觉得。。。。。。如何?”
何映闻言,并未立刻回答。
他那张清秀的脸上,平静无波的神情骤然间如同冰面碎裂!先是微微一怔,仿佛没料到刘端会如此直白地询问,随即,一抹极其浓烈、几乎无法抑制的怒火与森寒刺骨的杀意,如同毒蛇般骤然从他眼底最深处窜起!
他原本垂在身侧的手,指节猛地攥紧,微微颤抖,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,连呼吸都变得粗重了几分。
他几乎是咬着牙,从齿缝间挤出三个字,声音低沉嘶哑,充满了刻骨的寒意。
“苏凌——该杀!”
这三个字,如同三根淬了冰的钢针,骤然刺破了紫瑗阁内伪装的平静!
刘端对何映这毫不掩饰的杀意并未动怒,反而静静地看着他因愤恨而略显扭曲的清秀面容,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。
这深宫之中,终究还有一人,与他心意相通,同仇敌忾。他语气平淡,带着一丝探究,缓缓问道:“哦?为何。。。。。。你觉得苏凌该杀?”
何映胸膛剧烈起伏,显然情绪激动至极。他深吸一口气,努力平复翻涌的气血,但眼中的寒光却越发炽盛,声音因压抑的愤怒而微微颤抖,带着一种抽丝剥茧般的冷静与狠厉。
“圣上明鉴!奴才以为苏凌该杀,理由有三!”
他伸出一根手指沉声道:“其一,此子太过聪慧,洞察力惊人,且。。。。。。胆大包天!昔暖阁中,他竟敢直面圣颜,层层逼问,句句诛心!从丁侍尧之死,一路追查到孔丁二贼通敌卖国,甚至。。。。。。甚至隐隐触及圣上不得已的苦衷与朝局平衡之秘辛!”
“其思维之缜密,言辞之锋锐,对人心把握之精准,实乃奴才生平仅见!此等人物,若不能为圣上所用,必成心腹大患!如今他既已窥得诸多隐秘,又对圣上心存疑虑,留之。。。。。。后患无穷!”
紧接着,他伸出第二根手指,语气更加冰冷。
“其二,此子。。。。。。其心难测!他口口声声忠君为国,查案秉公,看似刚正不阿。然,观其言行,他真正效忠的,恐怕并非圣上,亦非朝廷,而是他心中自诩的‘公道’与‘百姓’!”
此种人,心中无君,唯有其道!”
“今日他可因孔丁之罪而逼宫圣上,来日。。。。。。若他觉得圣上。。。。。。或圣上所为,有违其‘道’,他又会如何?岂非又是一个萧元彻?!甚至。。。。。。比萧元彻更可怕!因他占着‘大义’名分!此等不受掌控、以‘道’压君的狂徒,留之必是祸胎!”
最后,他伸出第三根手指,眼中杀机几乎凝成实质,声音压得极低,却字字带着血腥气。
“其三,也是最关键之处!圣上。。。。。。您竟将‘如朕亲临’金令赐予了他!此令关乎禁宫安危,近乎半壁皇权象征!苏凌本就与萧元彻关系匪浅,如今又得此金令,如虎添翼!”
“他若心怀异志,凭此令与萧元彻里应外合。。。。。。圣上!禁宫于他而言,几同虚设!您的安危。。。。。。将置于何地?!将这天大的权柄交予一个心腹之患,无疑是抱薪救火,自掘坟墓!唯有趁其羽翼未丰,根基未稳,及早铲除,方可绝此后患!”
何映说完这三条理由,微微喘息,清秀的脸庞因激动而泛起一丝潮红,但眼神却冰冷如刀,死死盯着刘端,等待他的回应。
刘端静静地听着,脸上无喜无悲,直到何映语毕,他才缓缓地点了点头,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,声音带着一种深深的疲惫与无奈。
“你说的这些。。。。。。朕何尝不知?朕又何尝不想。。。。。。杀之而后快?”
他转过头,看向何映,眼中充满了苦涩与一种近乎绝望的清醒。
“但是。。。。。。何映,朕不能杀他。至少。。。。。。现在不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