司马睿接过茶杯,轻声道:“先生可知,洛阳又换了主人?东海王越杀了成都王颖,把持朝政,可他自己也病入膏肓,怕是撑不了多久了。”
“王爷想说什么?”白凤翎问道。
司马睿望着窗外的长江:“我在想,若有朝一日,北方彻底沦陷,这江南,会不会成为华夏最后的根基?”
白凤翎道:“根基不在土地,而在人心。只要还有人记得自己是汉人,记得孔孟之道,记得礼仪廉耻,华夏就不会亡。”
司马睿眼中闪过一丝光芒:“先生所言,正是我心中所想。只是……”他叹了口气,“南迁的世家都视我为外来者,处处掣肘,我纵有抱负,也难以施展。”
“王爷可还记得采石矶的书生?”白凤翎道,“他如今在太学讲学,门生遍布江南。还有佛图澄大师,在江北建了三十六座浮屠寺,信众无数。若能联合这些人,何愁大事不成?”
司马睿茅塞顿开:“先生是说,要我联合寒门士子和佛教徒,对抗那些世家大族?”
“非对抗,乃制衡。”白凤翎道,“世家有世家的力量,寒门有寒门的韧性,释道有释道的慈悲,三者相辅相成,方能撑起江南半壁江山。”
司马睿起身行礼:“先生一席话,胜读十年书!若我能成就大业,必以先生为相!”
白凤翎笑了笑,没有答应,也没有拒绝。他知道,司马睿终将在江南建立东晋,成为偏安一隅的君主;他也知道,石勒会在北方建立后赵,与东晋隔江对峙;他还知道,这场乱世还要持续很久,久到念安长大成人,久到慈幼局的孩子们都已老去。
但他不再去想那些遥远的事,只是每日在医馆里帮忙抓药,在学堂里听孩子们读书,在傍晚时分,看着念安和其他孩子一起,在院子里追逐嬉戏。
这日,念安拿着一幅画跑来:“白叔叔,你看我画的!”画上是一座城,城里有很多房子,房子旁边有稻田,稻田里有稻草人,天空中有鸟,水里有鱼,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。
“画得真好。”白凤翎摸了摸她的头。
“先生说,这叫世外桃源。”念安指着画里的一个小人,“这个是你,这个是卫哥哥,这个是葛爷爷,我们都住在里面,永远不打仗。”
白凤翎望着画中的世外桃源,忽然想起南华老仙的话:“红尘历劫,非为杀伐,乃为悟心。”他悟了,所谓悟心,不是看透世事的虚无,而是在看透之后,依然能守住那份对美好的向往;不是拥有扭转乾坤的力量,而是在无力改变时,依然能为身边的人撑起一片晴空。
夕阳西下,余晖透过窗棂,洒在画上,那些稚嫩的线条仿佛活了过来。远处的长江上,商船往来,渔歌唱晚,偶尔有北来的难民,在城门口登记入册,脸上虽有疲惫,却带着一丝对未来的期盼。
白凤翎站起身,走到院子里,看着天边的晚霞。他知道,石勒的铁骑正在逼近淮河,王弥的义军已渡过长江,东晋的朝堂上依旧暗流涌动,无数的挑战还在前方等待。
但他不再迷茫,也不再忧虑。因为他知道,只要医馆的药香还在,学堂的书声还在,孩子们的笑声还在,这乱世就永远无法吞噬所有的希望。
他的历劫之路,仍在继续。在每一味药材的苦涩里,在每一个汉字的温度里,在每一个平凡的日出日落里,缓缓向前,没有终点,却也处处是归宿。
秋意渐浓时,石勒的铁骑果然踏过淮河,兵锋直指寿春。消息传到建康,朝堂上下一片恐慌。世家大臣们纷纷主张南迁,甚至有人提出退回会稽,凭借山水之险苟延残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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