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向南的声音依旧冷静,仿佛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,“根据目前掌握的证据,是有人精心策划,利用监狱管理漏洞,通过特定渠道将剧毒带到了你的牢房外面,利用当天的天气,意图让你悄无声息地‘病故’。”
他停顿了一下,目光如炬,“买凶者,在监外。”
沈玉京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!监外?!不是监狱内部的倾轧?!是外面的人要他的命?!
这个认知带来的冲击,远比监狱内部的暗算更让他心惊胆战!
他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张面孔,无数桩隐秘的交易和见不得光的秘密……
是谁?!到底是谁要灭他的口?!
就在他被这巨大的恐惧吞噬,思绪混乱之际,李向南的声音再次响起,平稳却带着千钧之力:“现在,告诉我你听到这个消息时的感受。但在此之前,你需要知道另一个事实。”
李向南微微俯身,目光直视沈玉京惊恐未定的眼睛,一字一顿地说道:“把你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的人,是我。用尽了我所能想到的一切手段,在没有任何现成解毒剂的情况下。如果晚发现十分钟,或者抢救过程中任何一个环节出错,你现在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。”
病房里死一般的寂静。
只有监护仪规律的“嘀嘀”声,此刻显得格外刺耳。
沈玉京脸上的表情彻底凝固了。
那是一种极其复杂、难以用言语形容的扭曲。
震惊、难以置信、荒谬绝伦、被命运狠狠戏耍的屈辱、以及一丝……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、劫后余生的茫然和……某种被强行塞入的、他无法理解的“恩情”?
恨之入骨的仇人……竟然是……救命恩人?!
这个认知像一把烧红的烙铁,狠狠烫在他的灵魂上,比磷化锌灼烧他的气管和内脏更加痛苦,更加难以忍受!
他死死地盯着李向南那张平静无波的脸,想从中找出哪怕一丝虚伪、得意或施舍,却只看到一片深不见底的沉静,和一种近乎冷酷的坦诚。
“为……什……么……”
沈玉京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,带着濒临崩溃的颤抖,这一次,不再是单纯的恨,而是掺杂了巨大的困惑和一种被彻底颠覆世界观的无力感,“……你……明明……可以……看着……我……死……”
李向南直起身,居高临下地看着病床上这个曾经权倾一时、此刻却脆弱不堪的对手,眼神深邃如寒潭。
“我说过了,那是谋杀。而阻止谋杀,拯救生命,是我的天职,无关对象是谁。”
他的语气没有丝毫波动,仿佛在阐述一个宇宙定律,“你活着,才能指认真正的凶手,才能挖出那些躲在暗处的蛀虫。你死了,线索就断了,幕后的人就逍遥法外了。这个道理,我想你应该明白。”
沈玉京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,瘫软在病床上,急促的喘息渐渐平复,但眼中的风暴却更加剧烈地翻涌着。
恨意、恐惧、震惊、屈辱、还有一丝被强行唤醒的、关于“真相”和“幕后黑手”的强烈求生欲,在他心中激烈地交战。
李向南的话,像冰冷的钢针,刺破了他所有自欺欺人的外壳,将血淋淋的现实摆在他面前:他的生死,早已不由他自己掌控,甚至成了棋盘上的一枚棋子。
而眼前这个他视为仇敌的医生,却成了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、对抗那只无形黑手的……盟友?
这个认知让他感到无比的恶心和屈辱,却又无力反驳。
病房里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。只有两人之间无形的电流在噼啪作响。
良久,沈玉京像是耗尽了所有心气,闭上眼睛,沙哑地挤出几个字:“……你……想……知道……什么?”
李向南没有立刻追问,他需要给这个刚刚经历生死和心理双重剧震的病人一点喘息的空间,也是为了让他积聚一点回答的力气。
他示意郝医生给沈玉京喂了点温水。
看着沈玉京艰难地吞咽下几口水,李向南才缓缓开口,声音压得更低,确保只有他们两人能听清:“买凶者很谨慎,给你下毒的胡七一只去了一个地方跟雇凶者见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