没了各大行当的盘剥,混混们巧立名目强行收取各种费用,在背后充当保护,收取好处的官吏们,不敢再伸手,这部分的好处,就落到了买卖双方身上去。
程子安简单解释了下,秦婶恍然大悟,道:“原来,最坏的还是官家啊!”
程子安见秦婶说完颇有些紧张,失笑道:“秦婶说得对,最坏的就是官家。民不与官斗,再厉害的民,除了造反,也要看官府的脸色行事。若不是有官在背后护着,他们哪敢为非作歹,横征暴敛。”
秦婶紧张地道:“那少爷一定要在云州府做下去,要是少爷调走了,新来的官指不定会如何,穷人又得遭殃。”
程子安愣了下,道:“秦婶说得对,我争取在云州府多留几年,最好能做到老,做到致仕。”
这时程箴走了过来,好奇问道:“你们说甚这般高兴?”
程子安站起身,道:“我与秦婶说了几句闲话。阿爹,我们去前衙吧。”
两人到了前衙值房,程子安将圣上来信之事说了,道:“圣上先给我了一万两银子,说这笔银,是从圣上内库而出,待看到成效之后,再继续支取。”
程箴顿了下,道:“户部真那般穷了?”
程子安道:“户部肯定有库银,穷与不穷,端看户部如何花费。比如像是云州府去要钱,这种情形前所未有,大家都当做是天荒夜谈。阿爹,云州府的百姓死活,与丞相尚书们何干?云州府究竟是穷是富裕,与丞相尚书们又有何干?他们的俸禄,贴补,每月前去户部足额领取,底下人的孝敬,也少不了一分一毫。子孙们恩荫出仕,少不了最肥的缺。”
一万两银,圣上的理由听起来无可厚非,要看到效果再继续追加钱。
其实可笑至极,皇子们一个月的俸禄,不算皇庄内库在逢年过节,成亲生子等的各种贴补,仅明面上的俸禄就一万一千两。
除了皇子,还有后宫嫔妃,公主们,皇亲国戚,有爵位的勋贵们。
程子安想到了一个滑稽的画面,底下一根根面黄肌瘦的豆芽菜,共同托举起了一群穿金戴银,养尊处优的肥猪。
程箴叹息一声,宽慰他道:“眼下先拿着钱,先对付过眼前再说吧。圣上也有难处,皇室宗亲要花销,还不能太寒酸,损了皇家脸面。这钱能拿出来,已经是实属不易了。”
先前程子安准备做府衙债,听到秦婶的话后,他打消了念头。
云州府的底子太薄弱,到时候兑付上十有八九会出现困难。除非不断发行债,以债养债。
但是,程子安敢保证,只要他一离开,云州府会彻底崩盘。
雪崩之后,倒霉的首当其中,是底下的百姓们。
因为能拿得出来银子购买债务的乃是富绅,富绅们一旦亏损,要从别处找补回来。
他们能欺负的,也只有平民百姓了。
不过,程子安已经有了别的打算。
既然不能让云州府的百姓承担这个风险,就让抠门的圣上承担好了。
程子安淡淡地道:“阿爹,很多人都在说,祖上打江山,子孙后代就该享受荣华富贵。要是问问当年得了他们庇护的百姓,他们的子孙后代要世代遭受盘剥,他们可还愿意接受这点子恩惠。这简直比放印子钱,利滚利还要狠,子子孙孙都还不起了。”
程箴听得愕然,半晌后都说不出话来。
程子安道:“阿爹,先不提这些令人丧气的事情了,现在来看,天公算是作美,要是一直这样下去,今年的粮食收成就算比不上江南,有了芋头打底,百姓肚皮能勉强填饱了。解决了吃饭问题,其余的我再慢慢来。一万两银子能对付一阵,先用到县学蒙童的笔墨纸砚上去,其余的支付束脩,纺机那边的钱,我去同吴娘子卖个脸,拖她与友人说一声,先欠上一阵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