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个小时后,所有东西都打包妥当,装了满满一三轮车。
李广跳上车斗,扶着行李,秦书蹬起车,准备离开。
刚出知青点的院门,黄英突然“咦”了一声,拽了拽王玲的衣袖。
几人顺着她的目光看去——村口的老槐树下,站着几个老人和孩子,大的不过十岁,小的还在怀里抱着,一个个衣衫褴褛,正恶狠狠地盯着他们。
那眼神里没有恐惧,只有赤裸裸的恨意,像淬了毒的针,扎得人心里发寒。
是那些被带走的村民的家人。
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拄着拐杖,嘴唇哆嗦着,嘴里不知在念叨什么,眼神像要吃人。
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攥着拳头,冲他们龇牙,像只被惹急的小兽。
没人说话,空气里只有三轮车碾过地面的吱呀声。
李广忍不住想骂回去,被顾从卿按住了。“走吧。”
顾从卿的声音很沉,目光扫过那些孩子,最终落在地上。
他知道,这些人恨他们。
恨他们毁了原本“安稳”的日子,恨他们带走了家里的男人,却不会去想,那些被囚禁的女知青,也曾是别人的女儿、别人的姐妹。
仇恨像种子,在这片土地上扎了根,连孩子都被染了色。
三轮车缓缓驶过老槐树,那些目光始终钉在他们背上,带着刺骨的寒意。
没人回头。
走出村口很远,王玲才小声说:“他们……会不会记恨一辈子?”
“记恨也没办法。”秦书叹了口气,“路是他们自己选的。”
顾从卿望着前方的路,没说话。
他知道,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结束,那些恨意或许会在未来的某一天,以别的方式浮现。
但他不后悔。
至少,他们救出了那些本该自由的人,至少,他们守住了心里的那点光。
三轮车渐渐驶远,这一次,是真的不会再回来了。
车斗里的行李随着颠簸轻轻晃动,里面装着他们的过去,也装着对未来的期许。
……
顾从卿捏着那封牛皮纸信封回房时,窗外的日头正往西沉,招待所的白墙上投着歪歪扭扭的树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