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妈都不要我,我爸也不要我,你一个被拐到我家的,最无辜、最可怜、最和我毫不相干的孩子,你为啥要我?”
“你不知道你不扔就得养一辈子吗?”
他问这话时在哭,梁宵严却淡淡地笑,用指尖刮刮他嘴角的小红痣,“你当时闭着眼,蹭我的手,我碰一碰你,你发出生下来后的第一声啼哭。”
“我就想,好歹给你吃一顿饱饭吧,别饿着肚子走。”
心软是梁宵严的原罪。
管了他一顿饭就要管他一辈子。
后来他长到五个月,还没有十斤重,饿得皮包骨,每次呼吸都看到薄薄的肚皮陷下去再鼓出来。
那时梁宵严十岁,别的孩子都背着书包上小学了,他背上是什么呢?
砖头、水泥、一大盆把他压得直不起腰来的花生瓜子。
他把这些背到三里地外的集市上去卖。
一卡湳风砖头两块,一袋水泥四块,一碗花生瓜子五毛。
在太阳底下扯着嗓子喊一天,换来一把汗湿的毛票,毛票又变成奶粉。
那么高级那么好看的一大罐子,他用小黑手抱着往家跑,还没到半路就被人抢了。
他追着那人哭,求人家给他留一点,后来摔在地上磕出一脸血。
爬起来,血抹掉,再次背上砖头水泥和花生瓜子上路。
这次学乖了,把奶粉偷偷藏怀里。
越金贵的东西越不禁吃。
那么一大勺奶粉只泡出半瓶奶,塞进弟弟嘴里,小家伙拼命吮吸,兴奋得两脚乱蹬,眼睛瞪得又大又亮,还伸出两只拳头紧紧抵着奶瓶。
梁宵严看着他笑,笑着笑着心里就生出一股委屈。
委屈他弟弟长到这么大才吃到第一口正经奶。
弟弟吃得急,他又不会喂,生怕呛到,全程高度紧张,一只手抱着孩子,一只手拿着奶瓶。
香香甜甜又营养的奶粉流进弟弟嘴里,砖头和水泥磨出的茧子烙在哥哥手心。
那个奶瓶一直用到游弋五岁,喝水都使它。
梁宵严念旧,舍不得扔,放在他们家碗橱里。
随着慢慢长大,游弋就越来越见不得它。
见一次掉一次眼泪,哭着骂自己:“我怎么就这么矫情!这么金贵!别的孩子喝点米糊不也一样长大了,怎么就我非要喝那个破奶!我怎么这么不好养啊!”
梁宵严说是不好养。
“怎么喂都喂不壮,愁得慌。”
于是他哭得更加厉害,猴在哥哥身上,攥着他的手臂咬。
他从小就这么咬,从出生起就这么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