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奇愣了:“还有什么问的?薛宝瓶她说瞎话不成?”
“嗯,有可能。”
“哦……啊!?薛宝瓶啊,你觉得薛宝瓶骗你的??”
“像我说的,一个人,不同的际遇,会做的事情就不同。宝瓶她当初救了我是因为我杀了王家的人、救了她。但是我知道,如果是个恶鬼救了她,她或许也会把恶鬼供起来。你觉得她不会是坏人,那觉得我会不会呢?告诉你,我曾经也不是什么好人。”
“所以你就别纠结你自己到底是好是坏这件事了。用老曾的话说,你觉得对得起现在的自己就好了。走吧。”
……
决定要出手,李无相就可以稍微施展神通了——为赵奇渡去热气。两人在河沟里靠土壁坐着,闲聊几句话。但赵奇今天不怎么健谈,该是因为即将要对付“自己”,心里很忐忑。
冬天黑得早,太阳落下之后璧山中的风变得更大了,鬼哭狼嚎一般。两人重新回到缓坡上,但这次不是潜回去,而是直接走到棚屋前。
屋子里的赵奇该是没听到脚步声,而屋子外面的赵奇直接伸手去拍门。
响了三声之后,屋内没反应。赵奇觉得他是睡着了,就又用力拍了五六下。此时夜风更劲、啸声更大,这拍门声在夜色中也传不出多远去,无法被石洞中的人听到。
但里面的赵奇应该是被惊醒了,喝问:“怎么了?何事?”
外面的赵奇提气发声:“路过的江湖朋友,想要借宿一晚!”
屋内一时无声,隔了一会儿才听到赵奇在里面说:“旁边有个棚屋,你自己去歇息吧。手脚轻一点,我师父在石洞里闭关,不要惊扰了他。”
稍做停顿,又补充:“里面有粮食,可以自取。”
李无相笑了一下,赵奇则微微叹了口气。换做是自己,也会这么答——没什么好人会深更半夜跑到山中求借宿。但这里看起来就不是像有财货的地方,又不晓得对方是怎么样的道行,最稳妥的自然是不动声色。要住就住,要吃就吃,要拿就拿——但我还有个闭关的师父,你们不要轻举妄动!
可屋外的赵奇又说:“赵奇,不见你一面,我们怎么敢住呢?”
屋内沉默。过了两息,听见里面铮的一声剑鸣——该是他拔剑出鞘了。随后又是轻微的木板碰撞声——该是他在下床或者拿别的什么东西。
“哦,原来是找我寻仇的么?”屋内的人冷笑起来,声音也极冷,“好啊,进来过过手,也好叫我瞧瞧是在哪里结下的仇家!”
赵奇在屋外说:“倒是没想跟你动手,只是想先问清楚金水是怎么回事。我有亲眷在金水镇上,又听人说镇上曾来了个叫赵奇的炼气士。如今镇上的人没了,你却带着粮食躲在山里——人都是你杀的吗?”
屋内的人不回话,只有手指轻弹剑刃的声音。李无相听着这声音就能想到里头的情景:赵奇的脸紧绷着,在黑暗中持剑盘坐,用手指轻轻地弹着剑锋。而屋内应该已经布置了符纸,他弹剑的那只手里应该还捏着迷药之类的东西——不好提前布置,因为棚屋漏风,提前施出来了会被风吹散的。
他低声问:“要我把这屋子震散吗?”
赵奇犹豫片刻,刚要开口,脸色一变!李无相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,赵奇已一脚将门踢开冲了进去。
李无相紧随其后,瞧见一抹剑光——一柄长剑的剑柄插在地上,剑刃立了起来。棚屋的顶上垂下一根细绳,绳子的一端绑了一枚木块,垂在剑刃边。屋子里漏风,风就吹得木块敲击在剑刃上,正是李无相以为屋中人弹剑的声音。
他愣了愣,这才意识到在对付“赵奇”这件事上,最了解赵奇的果然还是他自己!
这屋子又窄又矮,只有一铺稻草床。赵奇把上面的稻草一掀、把底下的木枝一拨,果然瞧见一个地洞。那地洞很小,只能容一个人爬进去,两人都感觉到正有风嗖嗖地从里面吹出来。
“他跑了!我就知道!”赵奇抬脚把地上的剑挑起,一把捞在手中,冲出棚屋。他在风雪中站定了,往四下里张望。但石洞前没人,周围更是一片风雪交加的黑暗。李无相看他这样子,倒真称得上是一个“拔剑四顾心茫然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