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几根抢回来的青麦穗被他紧紧攥在另一只手里,沾满了泥土和他指缝里的血污。
周围一片死寂,只有远处废墟偶尔飘来的焦糊味,和风卷过光秃秃田垄的呜咽。
田埂的阴影里,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。
黑白熊站在那里,高大的身影裹在刻意做久的麻布衣服里,像一块沉默的岩石。
他脸上没什么表情,一路行来,那场田间的厮打,雅各布绝望的蹲伏,还有周围村民眼中死水般的麻木,他都看在眼里。
空气中弥漫的,不再是战场纯粹的硝烟血腥,而是更复杂、更缓慢杀死人的味道……焦土、绝望、还有被饥饿逼出的疯狂。
他看着那老人佝偻的背,像一张随时会被风吹断的弓。
黑白熊认得这种彻底的疲惫和无望,和他擦刀时心头那沉甸甸的铅块,本质相同,只是形式各异。
战争的风暴席卷而过,留下的人,就成了这片无主之地上挣扎的蝼蚁,互相啃噬着残存的生机。
黑白熊没有立刻说话,只是静静站了片刻,他的目光扫过被糟蹋的田地,扫过废墟,扫过那些木然望着这边的幸存者空洞的脸。
老李的话在他脑子里转了一圈……“救人,不是杀人”。
眼前这些,就是需要被“救”的人?
或者说,是战争这头恶狼啃剩下的、半死不活的残渣。
他迈开步子,靴子踩在松软又被踩实的泥土上,几乎没有声音,直到停在雅各布几步开外。
雅各布似乎察觉到了阴影的靠近,浑浊的泪眼从指缝里抬起,茫然地看向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。
他脸上没有敌意,只有一种更深沉的茫然,仿佛不明白还有什么值得来打扰他的悲伤。
黑白熊开口了,声音不高,带着一种久经沙场后的沙哑和一种奇特的平静,像在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,既不热情,也不冷酷。
“别耗在这了。”
雅各布怔怔地看着他,没明白。
黑白熊抬手指了指东方,越过焦黑的废墟和荒芜的田野。
“往南走。”
他顿了顿,似乎在斟酌最直接的说法。
去那边的地界。”
“那边的地界?”
雅各布喃喃重复,这个词像一颗石子投入死水,在他麻木的心底激起一丝微弱的涟漪。
“那边的地界是什么地方?”
“被巴格尼亚人占领的地方。”
“啊?那里能让人吃上饭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