想到这里,维娅翻身坐起,在屋子里找东西。这间不足十平米的铁皮屋,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废品。电子零件,五金工具,防寒布。她从最隐蔽的桌洞里掏出皱巴巴的防护服,以及一个头戴式的防毒面具。
这套装备是她捡来的。三年前,在地面出口。当时有人死在了那里,她把防护服和面具拆下来,补好破漏的地方,从此也能偷偷摸摸爬到地表世界搜寻物资。
地表温度低至零下。维娅搞到了一套棉服,穿了三年,彻底烂掉。
现在她需要新的御寒衣物,才能去地面探险。
……不是什么难题。
既然没办法领取衣物,就从别人那里拿。
维娅翻出几块铁皮,敲成合适的形状,扣在身体要害部位。再罩个宽大的烂袍子,腰间藏把匕首。
罪犯聚堆的地方不能去,得挑那种喜欢单打独斗的、药物成瘾的。成瘾者容易畏寒,对衣物的需求更高。维娅在脑海里排除一圈儿,最终锁定目标。
踩着泥泞小道,绕一个小时巷子,抵达另一座破烂安全屋。
屋里有灯,裹着被子的老人跪在地上,很珍惜地舔着黑糊糊渗油的电子元件。维娅贴在外墙,透过缝隙往里看,认得出这种黑糊糊的玩意儿就是“星油”的残存物。
星船会定期更换损耗零件。这些换下来的废品,统一丢到垃圾场处理。星油的烧灼味儿恰好应了成瘾者的喜好,所以有些人冒险倒腾废品元件进来,在地下区域交易。
老人手里的东西,也不知拿什么换来的。
左右无人,维娅撞开铁门,将匕首横在他眼前:“衣服都拿出来!快!”
老人迟钝地看她,浑浊眼珠子动了动,四肢并用爬到柜子边翻东西。他没有叫也没有喊,嘴里嘟哝着“呕吐袋的烂人”“疯狗”之类的字眼,将一件件衣物扔到维娅脚下。
长的,短的,上的下的。
翻到最后,都没什么能用的。维娅推开他,往柜子里一摸,扯出件加绒的大衣。往身上一套,头也不回地出门。
老人在身后慢吞吞地出声:“你穿这么厚,去上面吗?”
维娅没回答。
并非只有她会去地面探索。
“年轻人就是不怕死。”他重新捡起沾着星油的电子元件,放在鼻子底下嗅闻,“就算冻不死,毒不死,遇见守卫者你也得没命。人死了,都没地方埋。”
就像那个曾经穿着防护服死在出口处的陌生人。
维娅拇指向下比了个手势,大踏步离开了。
她做了充足的准备。带好防护服和营养剂,走过窟窟窍窍的通道,将自己裹得密不透风,艰难地爬上落了雪的出口。外面的世界灰白一片,到处都是废墟,废墟又覆盖着灰黑的雪。
维娅行走在荒芜的大地上,渺小得如同一粒沙。
身后的脚印越来越长,像绳索牵着她。
从白天到黑夜,喝掉一管营养剂,抵达第一个大型垃圾场。幸运的是,今天这里没有别人。
不幸的是,她没能翻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。
精疲力竭滚下垃圾山,防毒面具撞到个坚硬物体。用手摸一摸,像人的脑袋。再摸,哦,是个男人。
维娅眯着眼睛仔细看。
男人躺在纵横交错的电子废品上,苍白的肌肤格外鲜明。他的头发很黑,而且很干净,只沾了点儿灰雪。身上套着单薄的长袖长裤,赤脚,没穿鞋。
怎么看,怎么像她那有病的竹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