它好似要将皮下的血肉蒸腾沸涌,顺着他的五脏六腑,经络七窍流动,控制他的心神,掩盖他的双目,让他成为一个只知杀虐的巧械,而唯一能让这汪沸腾的杀意与快感平息的良药,便是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少女。
只需咬破她脆弱且薄的肌肤,吮吸那香甜的血液,他心中那股杀意,便能暂且止住,就连蛊虫噬心之痛,也能压下去。
一时间硕大的渴望几乎要将他湮灭,然而他知道,这么做不过是扬汤止沸。
早在骊山那次,少女扑进他怀中时,李道玄便察觉到他体内沉寂的蛊虫隐隐有复苏之意,连带着他也受了影响。
因此回到府上他便开始翻阅古籍,果真查到了由头。
身中朱颜蛊之人,因体内蛊虫作祟,会被解药主人吸引,产生渴望,在蛊发期间,中蛊之人不由自主想要吮其血肉,以止虐感。
可即便暂时饮血止疼,也不能治本,反而会加重下一次蛊发之时的痛感。
因为中蛊人饮下的血液并非是被自己吸收,而是被体内蛊虫吸食,因此蛊发之时蛊虫有了别的吃食,这才会暂时放过宿主。
到了下一次,已经尝过甜头的蛊虫如果再吃不到熟悉的血液,那么它便会加重在宿主体内的反噬,当宿主坚持不住时,又会饮鸩止渴,循环往复,周而复始,最多不出三年,宿主便会失去五脏六腑,枯骨而亡。
李道玄可惜命得紧,因而在杀完水煞后,自己便静静靠在石壁,独自平复。
可他也着实受到了影响,眼下情绪极为不稳定。
当他得知少女失明一事后,一股别样的情绪缓缓自心底流出,他止不住地想:少女看不见,这便意味着,往后这段时间里,她只能依着自己,如同一只菟丝花,娇弱、无依。
仿佛离开了他的庇护,在这危险重重的地宫中,她的生命便会如风中残烛般脆弱不堪,稍有不慎,就可能被无情的妖邪轻易夺走性命
先前,她仗着琉璃心为引,一而再算计、利用,用拙劣却又不容他戳破的演技戏耍他。
而下,没有他,她便如履薄冰,岌岌可危,她的命牢牢被握在自己掌心,多可怜啊。
李道玄平静无波的眸子下,是暗暗涌动的波涛,他微微俯身,以高高在上的姿态而又带着些许怜悯道:“沈情,非地宫幽暗,而是你目盲了。”他眼底闪过一抹猩红。
话落,果真如愿见到少女一时惊慌失措的神色,可惜,他还没欣赏够,就见她已暂时镇定下来,用强撑的冷静声音问道:“敢问殿下,进地宫时,我昏迷的那段时间,发生过什么,或者有过什么毒气喷发?”
李道玄如实道:“有,你我二人坠落途中曾有一股毒气喷发,本王能屏息,可惜沈娘子不省人事,本王爱莫能助。”
闻此,沈情终于松了口气,这便意味着她失明也是毒气所致。在一些妖怪的老巢地宫遇见毒气并非罕见,且毒气往往不重,失明只是暂时的,或许服用一颗解毒丸便立刻能好。
正当她要伸手去摸腰间锦囊,却不见身后人带着暗笑勾起足尖,轻轻一用力。
沈情伸出的手就这么僵在半空,她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落在怀中的物什,不虞掌心摸了一手粘腻,浓稠的腥味几乎要化作粘稠的液体钻进沈情鼻尖,她顷刻屏住呼吸。
腰间一紧,沈情被李道玄搂进怀中,李道玄装模作样挽了个剑花挑起她怀中的东西,往地上一摔,又假惺惺刺了一剑,这才轻飘飘道:“唉呀,死了。”
经久不散的水煞残躯终于化作一摊水渍散去。
李道玄松手,俯下身,细细打量着少女的神色。他的眼尾因兴奋而勾起一抹红,玄瞳下,暗藏着剔透又破碎的快感。
他另一只手中,不着痕迹将一只小巧精致的锦囊送入暗袖里。
做完这一切,李道玄才道:“沈娘子怎么这么不小心,方才那壁龛上挂着的头落了下来,你也不知道躲。”
抬眼一看,便能知这人是在说瞎话,除了细小的烛台,两侧墙壁光滑无比,又哪儿来的壁龛。
李道玄继续补充道:“方才那失了身体的头也没死透,就这么大张着獠牙,双目脱眶,津液流了你一手,红白交织,就差一点,那獠牙——”
“李道玄!”沈情呼吸急促,大声叫停了不知在抽什么风的人。
光听他描述,那水煞光秃秃油腻腻的鬼脸便涌现在脑海,结合方才入手恶心的触感,沈情只觉头皮发麻,不是被吓的,而是真的被恶心到了。
她有洁癖,很严重的洁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