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母立刻遣人请来沈灵。
沈灵来时脸色苍白,神色算不上好,可见当日沈夫人话里话外没少敲打沈灵。
县令一见沈灵,当即将她拉到沈母跟前,“悦容,还不赶紧谢过沈夫人这些日子的照顾!”
沈灵咬唇看了一眼阿耶,内心不知是何情绪,她径直向沈母行了一个小辈礼,“悦容多谢婶娘与叔父照拂之恩。”
沈母神色淡淡,并未接话,而是朝身旁近侍道:“茶凉了,还不给客人续水。”
沈灵刻意叫出的亲昵称呼,在客人二字的衬托下显得像个笑话。
不等她过多动作,听出沈夫人言外之意的县令夫妻就已经拉过沈灵,县令夫人一个眼神示意她不要再多说话,县令识趣赔笑道:“人都要走了,水续上也是浪费。夫人见笑,下官家中还有急事,就不过多叨扰了。”
沈母气定神闲抿了口茶,遂道:“本夫人待会儿要与女儿选布裁衣,就不多送。”
她素手一挥,“来人,送客。”
恰逢此时,下人托着几匹绸缎陆续进来,一道轻快的声音随之而来:“阿娘,我暂且筛了几匹料子,至于具体选哪匹用来裁夏衣,女儿还纠结不定。阿娘来替女儿选可好?”
带着一身淡淡花香的沈情与沈灵一家三口擦肩而过,沈情目不斜视掠过沈灵,直奔阿娘怀中。
这时沈母一直淡漠的面容才显出柔和,她轻声道:“不知选哪匹,那便都要了罢,回头多叫几个缝人来,让她们把它们全部做成裙子,你慢慢换着穿。”
沈情双眼放光,惊喜道:“还是阿娘英明!这个法子好!”
沈灵不知为何,走出正堂没几步突然就停住了步伐,她就这么回头,定定看着堂内和谐的母女二人,以及数个下人手中托着的绫罗绸缎。
盘中绸缎质地细腻柔滑,仿佛流淌的清泉,顺滑流畅好似月华倾泻,轻若无物,明眼人一下便能瞧出其价值不菲。
不仅如此,就连沈情身上穿的都是长安城贵女万金难求的月华锦,身上用的是万宝阁一月一卖的辛夷香露,她身上点缀的饰品无不是独一无二,千金难买。
县令夫人拉住愣神的女儿,哪儿不知女儿在想什么,她愁眉道:“悦容,该走了。”
沈灵好似被人从梦中拽出,恍惚一阵,待清醒过来,眼前赫然是母亲因常年干活而粗糙的手,阿耶因时时皱眉而生了苦相的面容。
低头一看,她手上挂着的,是最为寻常不过的麻锦,村野女子买不起,那些高门贵女却瞧不上,就连沈情身边的丫鬟,都穿的是万宝阁的衣服。
沈夫人昔日敲打话语尤响耳侧:“幼安是我女儿,既然她说有,那便是有。沈小娘子不必多言,本府可以收留任何无家可归的孩子,无根的妇孺,可独容不下一个于我女儿不利的人。”
那日沈母面容不显,可眼中锋芒却令人避无可避,那是一个为母亲保护孩子而竖起的利刃,“这些日子沈小娘子暂且就呆在这院子里,不日令尊便会上门,还望自重。”
沈夫人未听沈灵一句解释,直接将人软禁在小院,漠然离去,徒留脸色奇差的沈灵一人,和一脸不屑与厌恶的下人。
沈灵被耶娘拉着走出大门。
这回,众人亲眼看见,是沈灵父母前来接女儿回家的,而不是沈家“忘恩负义”将人扫地出门。
县令叹了口气,“既然沈夫人不欢迎咱们,以后就不要再凑上去了。幸得夫人大度,不多计较,悦容啊,以后不要再这般了。”他深知能有如今地位,全靠这位堂弟提携。
昔日在主家时,自己根本没有帮到堂弟什么忙,硬要说,便是在堂弟为迎娶如今夫人而受族人笞刑后,身受重伤被罚禁闭且无人医治时,自己给他递了杯水。
当时他想喝热茶,可茶水却凉透了,他忽然想起隔壁被罚禁闭生死不知的堂弟,不知出于什么心思,便顺手将这茶壶给送了过去。
他着实没想到,这一份恩情对方竟会记到今夕。
县令夫人跟着附和:“是啊,既然沈夫人与沈娘子不喜,以后别再去了。”
踏上轩车前一刻,沈灵怔怔停住脚步,县令夫妻投来疑惑目光,“悦容,怎么了?”
沈灵说:“若我说我没有犯错,是沈情姊姊不喜欢我,特地针对我,阿娘阿耶信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