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日顶着这一身厚重的装扮下来,只怕她的脖子都要折了。
翠芽令人将婚服放下,手脚麻利替她点妆。
小丫头手虽小巧,动作却轻盈而娴熟,也不知这丫头背地里偷偷练了多少次。
她取来眉黛,以极细的笔触为沈情勾勒出一对远山眉,恰似一抹灵动的黛色山峦,眉峰微微上扬,又不失张扬。
随后,翠芽拿起胭脂,轻轻晕染在沈情的脸颊。旋即是花钿,唇脂。
不过半个时辰,妆便点完了。沈情的睡意也差不多散了个尽。
沈情看着镜中那个眉眼如画、妆容精致的自己,一时间竟有些恍惚。
细细想来,她许久不曾画这般明艳的妆了。
沈情问:“几时了。”
“卯时初刻。”
那就还早,“待会儿再挽发。”沈情起身行至窗前,等候多时的喜娘急忙道:“娘子!这不合规矩呐!”
沈情蹙眉回头睨她一眼,神色凛冽。
喜娘从未见过哪家小娘子能有这种模样,京中贵女哪个不是温婉和气,娴淑文静。可眼前这位,眼中那股子凌厉劲儿,好似能穿透人心,叫人无端生出几分敬畏。
喜娘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,正准备为沈情挽发的手微微一颤。
她道:“急什么。”
喜娘僵着手不知所措。
翠芽道:“喜娘稍安勿躁,我家娘子自有分寸。”
喜娘讪笑着道:“自是,自是,是老身着急了。”心里却道:奇了,奇了。
她在长安婚仪圈子里堪称元老,做了大半辈子傧相,经她手操办的高门贵女婚礼不计其数。出嫁之时,那些贵女们有的脸颊绯红,藏不住待嫁的娇羞;有的紧张得手脚都不知如何摆放;还有些因婚事不如意,从妆容到仪态都透着麻木。可轮到沈家娘子,一切都不同了。
眼前这位沈家娘子,行为举止固然贵气天成,大方从容,仪态虽未出错,可人也过于从容了些,本该由她经手的妆面,那沈娘子却纵容身旁的丫头来点妆。
且她整个人淡定平和,就好似今日并非她人生中最重要的出嫁之日,反倒像是要去参宴、游园一般。
怪哉,怪哉。
沈情忽略旁人眼光,推开窗户,迎面一股凉风袭来,将她冻个哆嗦,沈情望着淅淅沥沥的雨串,恍然惊觉暑期已过。
透雨微凉,寒意沁胸,竟是入秋了。
翠芽见她直打哆嗦,急忙寻来斗篷替她披上。
沈情裹着披风道:“都别过来,我透透气。”
一屋子的人遵命后退几步。
她望着满院子的红绸灯笼,叹了口气,面上迎着凉风,她的思绪涣散,开始左思右想。
每一步都按照她的计划有条不紊进行着,唯二的不确定因素就是这个鬼系统和李道玄。为了活命,她当真是将自己半辈子都搭了上去,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将寄生在她脑中的这个东西送走。
还有李道玄,沈情敢确定他是有点喜欢自己的,只是不知这份喜欢在他心底的份量有多重,秋仁明明粘得她那般紧,可他却总是冷着一张脸。
他可真是铁石心肠呐,自己都做了那么多,也不见他有些回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