景仁帝提笔之手一顿,抬头望他道:“既如此,不如这赈灾一事,就全权授予你去做如何?”
李知白后背顷刻间浸出密密麻麻的薄汗,装作略微思忖后,他恭恭敬敬抱拳行礼,沉声道:“父皇,儿臣深知赈灾之事关乎社稷民生,意义重大。只是儿臣虽有一腔热忱,却资历尚浅,贸然担此重任,恐有闪失,辜负父皇与天下百姓的期望。”
景仁帝道:“水患而已,又不算多大规模的灾患。说来也巧,近日渭南县扣押下一批走私商船,船内竟有不少好东西,倒叫国库充盈几分,这笔钱财正好用来与你作赈灾粮,左右你也不小了。”
说到这,他猛地咳嗽,李知白立马斟茶侍奉,景仁帝过了这阵咳嗽,轻抿一口茶,目光透过茶盏上方氤氲的白雾,意味深长地看向他,“温室育不出参天大树,东宫虽安,却也困人。你素怀壮志,吾也盼你能在这民生要事里,大展身手,将所学所用,落到实处,日后,方能扛起这江山社稷。”
最后一语罢,太子陡然跪下道:“儿臣惶恐!”他稳了稳心神,额头轻叩地面,声音带着几分恳切,“父皇春秋正盛,乃我大李之福,儿臣从未有过半点僭越之想,只盼能在父皇身边多学些治国理政的本事,多多为父皇分忧。此次赈灾,儿臣定全力以赴,不负父皇信任!”
接连试探令他脑中紧紧绷着,生怕一个不慎便说错了话。
景仁帝似是满意了,他扶起这个儿子,目光慈祥道:“好孩子,莫与吾生分了,你终究是吾的孩子。”
此刻父子二人寒暄几句,景仁帝终于进入了正题。
“你执意欲娶张家娘子为正妃,吾给了你三个月时间考虑,你可有悔?”
李知白抬眼,眼中坚定,“儿欲娶张娘子为正妃,不悔。”
见他依旧如此执着,景仁帝叹道:“罢了,随你去。”
张家虽门第不低,但要做太子正妃,比起京中其余贵族,终究是逊色一筹,这也是景仁帝为何要给他三个月考虑时间的缘由。奈何这个儿子执意要娶其为正妃,他只得作罢。
景仁帝将早就拟好的旨扔给内常侍,“吾不多问你们这些小辈的事,去罢。”
李知白难得有几分喜意外露,他跪地道:“儿臣多谢父皇成全!”
内常侍送走了人,又匆匆回道:“大家,婉仪公主携三皇子见。”
景仁帝道:“哦?婉仪来了,宣。”
话刚落,李毓便拉着李瑾修入了殿,远远便能听见她的声音:“阿耶!你只顾着找瑾修和太子哥哥,都不见女儿!”
李毓提着裙角风风火火走来,李瑾修被她带得步伐略微踉跄,好不容易站稳身子,他立马道:“儿臣拜见父皇。”
行礼的功夫,李毓早已凑至御案,“父皇您还在病中,今日从卯时至现在连吃食也不就一口,全扑在这折子上了!”她伸手夺了景仁帝手中折子,“阿耶不许再看了!儿做了您最喜欢的羹汤,吃了羹汤再看!”
这般大逆不道的行径放在李毓身上是如此寻常,内常侍除了眼皮子跳了跳,便再无其余反应,显然早就习以为常。
景仁帝显然极为喜欢这个女儿,也不介意,乐呵呵放下双手,看着李毓扫开御案上的案牍,随即将一碗浓稠温热的羹汤摆上,“温度刚刚好,阿耶趁热喝。”
他端起碗,提勺喝了一口,满意叹了口气。
李毓立即凑过去替他揉肩。
空暇功夫,终于回归正题,景仁帝睨了眼立于不远处的三皇子,问:“可知吾为何唤你?”
李瑾修跪地行礼,头低垂着。
景仁帝道:“看来你心底也把门儿清。你宫里头那婢妾摔碎了你母后一盏琉璃盏,你却为了这婢妾顶撞你母后。”
李瑾修接连张口,欲要辩驳。
明明是母后主动刁难她,她不过是个脑袋不太灵光的,只认死理的小呆子,被为难了也只会呆呆的不知所措。
若他不护着她些,她便活不了了。
然而话未出口,李毓便抢先道:“不过是些繁琐家事,女儿已替母后训诫过那孺人,她已知错,父皇还在病中,何至于为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操心。”
李瑾修看了眼李毓,李毓此刻神色不好地瞪了他一眼,示意他闭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