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皱着眉棱,语气毫无商量的余地:“你留在家里。”
黎可看他神色疏淡,咬住舌尖,而后把包放下,失望地拖着音调“哦”了声——她是将高兴和不高兴都摆在明面的人。
贺循带着lucky往外走。
“我送您出去吧。”黎可懒声道。
不知道为什么,黎可这次的确很想跟贺循出门,以后应该也没有机会了吧,她也不会独自跑到深山去找一座小庙,情绪上的确有点莫名失落,但人家不愿意,黎可也没再说什么,把贺循和lucky送到门外。
她懒散倚着门,努努嘴,抱手看着——以后也很少见了吧。
巷子里走了几步,贺循没有听到回转的脚步声和关门声,他能感受到某种情绪,只是依旧不愿心软,只是突然顿住脚步,扭头:“我下午会早点回来。”
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这句话,但这句话就是自然想说出口。
眼睛看不见,但他知道她在那里。
黎可莫名愣了下,而后笑应:“哦。”
转身回家,漂亮的花园和旧式小洋楼,过几天也要告别喽——虽然不用干活的感觉很爽,没有人的家也能让她为所欲为,沙发可以躺,手机可以外放,想吃什么可以随便吃,活也可以不用干,但连lucky都不在,黎可就觉得缺点什么。
有监督的偷懒才叫爽,正大光明的休息叫无聊。
车子驶出白塔坊,从热闹市区开往僻静山里,漫长的安静后,车子在上岩寺正门停住。
lucky熟门熟路进了山门,这个时间,周婆婆还是握着扫帚在清扫庭院,看见贺循进来,她说主持在偏殿念经,把贺循和lucky带到了偏殿,贺循把lucky的导盲鞍解开,让它自己去玩。
主持大师俗姓胡,早年是贺循外公的好友,贺循的妈妈叫宋慧书,以前很喜欢这位胡伯伯,胡伯伯前半生过得自在洒脱,四十年前突然出家皈依,后来辗转到了上岩寺修行。早年的上岩寺几乎是座荒庙,山路不通,主持大师花了几十年的心血维护重建,其中也有不少贺循外公和妈妈的捐赠。
这次来上岩寺,贺循不仅是来看望主持,也是宋慧书让他来烧支香,还想求一张主持大师写的福牒带回临江,这几年宋慧书求神拜佛的虔心比以往更重,贺循知道,那是求他眼睛复明。
父母的苦心无法拒绝,人在迷茫和困境中容易敬神明,想有所依托也有所求,这样来看又难免功利。
偏殿有梵音,大师诵经,贺循收起盲杖,于香火袅袅中在蒲团坐下。
他只敬重文化,心里对神佛并无所求,佛只修灵性,修不了身体,只是听佛音过耳,心中也觉得清明,但一晃神的功夫,有句略带调笑的话语滑过耳畔:“您是来求神拜佛的?还是来出家的?”
他其实听见了。
她不信神佛,语气里有种轻飘飘的态度,但她好像又喜欢这个地方,这么惫懒的人,居然也主动要求来帮忙。
诵完经后,主持大师和贺循去了后厢房,跟他聊起佛法和修心,又感慨时间如流水,昔日的青葱少女都到了花甲之年,蹒跚学步的孙辈已是高大青年。
中午还是在寺里吃的斋饭,吃完饭,贺循听见周婆婆的脚步声从身边擦过,喊住周婆婆。
“贺先生?你喊我?”
贺循想了许久,欲言又止,最后问:“现在山里还有野山莓吗?”
“应该还有。”周婆婆麻利擦桌子,“现在有空心泡、乌莓子,野果没春天多,但现在的个头大,也更甜。”
说不清是突然心血来潮,还是不喜欢那种摆在明处的不高兴,抑或是一点补偿的心态,再想起小欧,贺循抿唇:“您能不能帮我摘一点?”
周婆婆爽快道:“行啊,待会我就去山里看看。”
贺循道谢。
下午司机按约好的时候来寺里接人,周婆婆摘了一小筐山莓,她跟贺循说摘的山莓不多,不过又大又红,保准好吃。
贺循吃了一颗,山莓柔软的口感和淡淡的甜味,是小孩子会喜欢的水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