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等扶胥开口,她忽然勾唇,对他笑了笑,再次往他心口精准而利落地补刀:
“扶胥,你应该明白,不是死亡才叫失去,早在三千年前,你就已经彻底失去我了。”
被双手握紧的肩膀,瞬间失去炽热的体温和叫人疼痛的力度。
青年的嘴唇翕动着,步步倒退,却发不出任何声音。
他因九昭的一语道破而狼狈,更因她的“笑说失去”而心如死灰。
九昭不再注视他眼底的波澜,错身走向庭外。
她伸出手去,穿过飞檐遮挡,轻轻捧住一缕暄暖的日光:
“错过了就是错过了,纵使我们有无边神力,也无法令时光倒流,人心,亦是如此。
“你此刻告诉我当年的真相,为的是我心软动容,放弃吸收怨气的决定,留下来和你重新开始吗?
“扶胥,你不妨问问自己,以牺牲苍生福祉的代价,来换爱情,光是心里这一关,你可过得去?
“更何况,我已经不爱你了,你再也影响不了我分毫。
“谁也不会永远按照你的心意,停留在原地,沉沦在过去的痛苦里。”
慢慢把话说完,她回首,目光澄澈如镜,倒映着扶胥惨白近死的脸,释然地呼出口气,“我明明有更广阔的天地可以翱翔,有更崇高的使命需要完成——我的目光,早已不在那些小情小爱之上了。”
扶胥恍惚地看着九昭沐浴在阳光下的身影。
从她逐渐明亮起来的眼睛里,他第一次体会到了比当年亲手推开她时更尖锐、更彻底的痛苦。
那是一种被时间抛下的无措和冰凉。
世事在向后流逝,九昭也在义无反顾地往前走,走向她选择的终局,走向没有他的未来。
唯有他,被辉天镜的一句谶语钉死在了三千年前的那个抉择点上。
守着自以为是的秘密,看着彼此的关系从甘愿相互赴死的爱侣,变成她是孤高疏离、心怀苍生的仙魔共主,而他,只是那万千俯首称臣的跪影中,最模糊且稀松平常的一张面孔。
他们是解开了当年的心结。
但心结长久扎根在体内,拔除时留下的尖锐倒刺,造就了永不愈合的伤口,日夜作痛。
九昭的语气声再次响起,放缓了些,却仍旧不容置疑:
“我们之间,隔了太多的人事,太多的时光。早已不是当年模样。”
“若你依然要执着于‘爱’这个字,”她默了瞬,目光掠过他,望向紫微宫巍峨的殿宇,望向普天之下,身处四方的众生,“不妨去爱我们共同的目标——让这三界,真正实现安居乐业、海晏河清。”
“本座虽有力量,运筹帷幄、制衡各方的手段却是不够。
“除开这身血脉,你远比我更加适合坐上仙魔共主的位置。
“但血脉又有何用?
“臣民只会因君主的贤明而真正心悦诚服。
“扶胥,我相信你会比我做得更好,也唯有你,值得我真正放心。”
与三千年前相似的话语,再次从九昭口中说出。
不知为何,扶胥突然想起那年那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