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不允!”九昭的态度强硬,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,“法度昭昭,罪责自有其主,岂容私相替代?”
正如九昭猜测祝晏到底下不了决心,今日会有一半概率到场求情——
她的回绝,亦在青年的预料之中。
祝晏低垂颈项,视线落在坚硬反光的地面。
不见天内狱中,崇黎激动大骂、迫他离开的场景再次浮现。
那不是怨恨与决裂,是父亲在无望的境地之下,所能给予的最后庇护。
恩与爱,孝与忠,仿佛两座大山将人夹在中间,祝晏几乎喘不过气。
他已为她背叛了血脉、族人,以及应尽的责任。
如今……难道还要眼睁睁看着父亲灰飞烟灭,而自己独活?
某种深切的、无法两全的绝望攫住了青年的呼吸。
或许,唯有一条路,方能偿还生恩,亦在九昭心底……打下永恒的烙印。
喑然片刻,祝晏再度开口,眼中的犹豫被一种坚决的情绪取代:“天道公正,法度昭昭,臣亦是九尾狐族反叛三清天的主导者之一,臣愿与崇黎同承雷罚刑责,请帝座应允!”
他一而再,再而三违背旨意,当众纠缠求情的行径,终是点燃了九昭的怒意。她抿起嘴唇,弯曲指节,一下一下叩击在神座扶手之上,又好似一把尖锥,重重敲打在祝晏心底。
到第五声时,她终于停止动作,面上所有情绪尽数收敛,颔首应允:
“既然你执意违抗本座法旨,罔顾天令,那便如你所愿——一同受刑罢。”
“臣,拜谢帝座。”
祝晏深深叩首,仿佛得到的不是死刑判决,而是一种恩赐。
他直身而起,行到被吊挂的崇黎之下,跪地,阖目。
先有往昔的正妻督刑,后有寄予厚望的爱子求死。
短短一日之内,接连遭受两重巨大的打击,崇黎再也无法维持先前故作洒脱的姿态。他望向下方跪得笔直、闭目待死的祝晏,眼角难以抑制地泛起湿意:“阿晏……你又是何苦……”
祝晏没有回应,也无从回应。
他只觉疲惫不堪,而天地旷寂。
……
“行刑!”
凝视着这对并肩就死的父子,烈晴高喝。
雷罚骤落!
明煌电光撕裂长空,带着天道赫赫之威,骤然劈落在刑台之上!
难以想象的剧痛相继炸开,至阳之力如同万根烧红的钢针,疯狂刺入祝晏的经脉,灼烧他的神魂,撕扯他的肉身。牙关瞬间咬破嘴唇,腥甜的血液溢出,他却硬生生将一声痛哼压在了喉咙深处。
那年,九昭为治好他的弱症,强闯无日渊,与烛龙搏杀——
经受的,也是这种痛苦吗?
因他的背叛,后来三千年,她挣扎在生不如死之间,以七日为一次轮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