九昭没再口出嘲语,伴着孟楚绝望的泪声,她又一次出现感同身受的情绪。
从痛哭流涕,到对着空气质问诅咒,再到彻底认命,真正心如死灰地安静下来。
见气氛差不多了,九昭正想将此行的目的继续进行。
却见他佝偻的身躯倏忽挺起,膝行到她的鞋前,重重磕落三个响头。
砰砰砰!
额头大力撞地的闷顿声响惹人心惊。
不等九昭开口,他用仿佛死过一回的语调,缓慢而执拗地说着:“大梦经年,也该醒了。殿下既然不计前嫌,叫罪臣做一回明白人,必定对罪臣心存指望。罪臣甘愿从此以后受殿下驱使,只求殿下保全家人。”
九昭没有因为他看似大彻大悟的言辞,便立刻缓和颜色。
她提醒着他:“你现在不过一个残废,本殿能指望你什么?”
闻言,孟楚的头颅俯得更低了些,恨不得钻进地缝以示臣服与卑微。
见他终于认清楚自己的现状,九昭方话锋一转:“本殿只问你一句,若本殿有把握为你治好双臂,你是否敢拼上性命,去迎战你倒戈的父亲兄弟和焚业海的魔族,去夺回北境,夺回本属于你的神王之位?
“你不用很快回答本殿的问题,毕竟大义灭亲也不是人人都能做到。”
开了个好头,九昭没有逼得很紧。
她相信循序渐进,天长日久下去,二清天还囚禁着他的母亲和亲族,孟楚总会想明白选择哪头。
撂下话,她抱起手臂,转身离去。
抬步迈过牢狱的门槛时,身后丈外又是沉重的磕头声。
“罪臣,愿为殿下,肝脑涂地。”
……
“嶷山,把孟楚和北神王妃一族都放了吧,待孟楚的双臂治好后,本殿会将他派往边境战场。”
离开不见天内狱,迎着三清天明净负暄的日光,九昭对身后随臣下达旨意。
嶷山颇为不解:“殿下,他们是崇黎和妻室和儿女,他朝战场相见,万一倒戈怎——”
话未说完,九昭抻了抻手臂:“你的顾虑,本殿当然明白。只是上神你独身修行万年,无牵无挂,也就不会明白越是看似割舍不断的关系,到了真正需要割舍断绝的地步,随之涌现的恨意也会越发强烈。
“本殿有预感,这些被崇黎抛弃的人若用得好,会成为我军在战场上的一大助力。”
关于这点,九昭说得没错。
北神王妃与崇黎夫妻多年,跟随他出生入死。
不管倒戈还是归顺,她都一如既往陪伴在他身边。
她不仅十分了解崇黎个性,自身实力在北境也算数一数二。
所谓知己知彼,百战不殆。
这支连同孟楚和北神王妃在内的数百人遗留部族,要是能够用上,便为收复北境增添了不少胜算。
把事情利害分析清楚,嶷山已自发站在九昭一边。
他最后为九昭着想道:“殿下,此等利大于害的决策,若与群臣商议,料想也不会有人反对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