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厌烦极了他这种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态度,只抿紧嘴唇,一心一意向目的地走去。
偏偏,兰祁说着说着像被自己打动一般,眸光轻晃:“其实,这几日我也仔细想过了,要你堂堂神姬下嫁,的确是我强求——我从小便是按照你未来王夫的标准培养的,有大度之心,不介意你另外有人。
“不如我们换个法子,你可以正常同祝晏完婚,只消把我的存在告诉他,而后每年去焚业海小住即可。”
如此荒谬的念头,经由兰祁一本正经的口吻道出,让九昭有种做梦未醒的错觉。
她忍不住转头看他,见他面上并无半分不悦,只全然沉浸在自己的“正室胸怀”里:“如何?把正头王夫的名号让给他没什么,我但求你心里有我就好——只要你答应,另一半凤凰真血我也会照旧献上。”
“你把感情当成什么?”
九昭气得又捏紧了拳头。
“爱是忍耐,爱是退让,爱是让你过得开心,不必左右为难,这不对吗?”兰祁不再望天,歪头回视她,眸光一片坦然,“若只为了满足占有欲,只顾着自己快活,那样才是不尊重爱人和感情吧?”
成为业尊之后,兰祁不仅气势强大了许多,就连口舌也较过去伶俐。
他的歪理令九昭一时无言以对。又加快速度走了几步,才说:“任凭你说得再天花乱坠,可我早就告诉过你,当你背叛选择三清天时,你我之间便再也没有可能,”
“昔日仙魔为敌,如今重修旧好,为何再也没可能?”
兰祁紧随其后的追问里,九昭陡然出现另一个消逝在熊熊元初之火中的身影。
年少不知愁的岁月,兰祁这个名字承载了她全部的少女心事。
若那时的他向她吐露爱意,释放柔情,九昭只怕自己会毫不犹豫放下一切随他而去。
可他们中间阻隔着太多的人事。
见证过巫逐的甘愿赴死,她岂能不知兰祁试探的言语中,糅杂着几分真情,几分假意。
耳畔青年的话音,仍在试图编织一个为爱成全的美梦,将她网住。
九昭倏忽收起所有的抗拒和强硬,平静反问道:“书中记载,当魔族对人产生真心,那么一切能够造成伤害的法术,都会对那人彻底失效——魇术虽多用于控制,却仍能害人,若你真的爱我,它怎还会生效?”
桃林与宴席接壤的远方,仙乐遥遥传来,不绝如缕,端的是太平和乐的安宁气象。
神帝设下的法阵诡谲刁钻,不仅迷失了林中众人的方向,将他们与外界隔绝开来,更营造了一重似假亦真的虚幻音像,来麻痹他们的警惕心。有琼英漫洒的桃林作为掩瘴,谁也不知滔天的杀机即将降临。
信物戒指持续发挥作用,勾连在识海的一抹牵系提醒着九昭,用来埋伏兰祁的阵法核心即将到达。
按照神帝的叮嘱,九昭只要以采摘蟠桃的名义,诱兰祁与耸立在核心处的桃树相触即可。
哪怕到最后他怀疑她的目的,想办法利用仙术将他推过去也行。
只差最后一步,方法总有很多,将他准确引至此处这个最困难的部分已经完成。
九昭却迟迟没有抬脚,走完接近尾声的一丈路。
她等待着兰祁的答案。
听见沉默顷刻的他,亦平静回应:“唯有付出全部真心,甘愿为之舍生忘死,法术才会彻底失效。昭昭,我始终留有余地,和我爱你这两者并不冲突。失去理智和自我的爱,只会让人恐惧、后退、逃避——
“你又岂知祝晏仙君是否献上全部来爱你。”
落尾的这句,该是质疑。
兰祁却说得笃定。
仿佛他对九昭和祝晏二人的感情,从来冷眼在旁,看得分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