嬷嬷神色一顿,转头瞧了一眼上座的李氏,继而回过身来,接着:“陈良骥,与你有何关系?”
林臻醉得太深,方才所答,已全凭她曾烂熟于心的讯息,再多的,她便只觉一片茫茫然,一双湿漉漉的凤眸迷离地睁着,红唇微张,却不知要说什么。
“快说,他到底是谁!”那仆妇加重手上的力度,林臻的头被迫仰得更高,疼痛的刺激下让她半阖着的眼眸彻底睁开,帐幔被寒风掠起一角,她瞥见了不远处坐在轮椅上的男人。
迷离的视线渐渐聚拢在一处,凤眸变得清澈明晰,她低哑地回道:“夫君,他是我的夫君。”
随着林臻的回话,李氏搭在扶手上攥紧的手慢慢松开,面上紧绷的神色也平静下来,这时,帐外守着的丫鬟进来在她耳畔回了一句话,李氏朝她颔首,须臾,便见一推着轮椅的男子入内。
齐瑜时向李氏行了见礼,面含愧色笑道:“听寮友说夫人的宴已散了,见内人尚未归家,只好前来探看。”
听说陈良骥夫妇乃少年夫妻,多年来恩爱如初,陈良骥不曾纳过一个妾室,连风月之地都甚少去。
李氏微眯起眼,打量片刻,笑道:“秦娘子不胜酒力,吃醉了,我正要派人将她送回。”
方才蹲在林臻身侧的嬷嬷早已不见了,张吴二氏也因回避外男而躲去一旁。
齐瑜时看着倒在案上的林臻,回道:“不敢劳动夫人,便由在下将人带走便是,”他将轮椅推至林臻身侧,探身下去搀扶她,站在一旁伺候茶水的丫鬟看见,愣了片刻,方才上前帮忙。
齐瑜时轻揽着怀里的人,复向李夫人点头行礼,缓缓退出去。
待人走后,张吴二氏方从后绕出,吴氏先问道:“夫人既疑心此二人是冒名顶替的,何不直接交由布政使司查办,何须劳费您的心思?”
吴氏原是带着讨好之意说这话的,岂料只换得李氏冷冷一眼,便拂袖走了。
一行人紧跟着离去,嬷嬷走在最后,特意停在吴氏跟前说了一句:“吴娘子这张嘴,管好自己便是。”
吴氏的脸涨得通红,默默咬唇向李夫人离去的方向欠身行礼。
*
接近腊月的风吹得刺骨,白日里喧闹的大街上此时空无一人,只余路旁微弱的灯火在寒风中明明灭灭。
齐瑜时停下推轮椅的手,将林臻往怀里紧了紧,又将林臻身上滑落下去的斗篷往上牵了些。
“林臻,抓紧些。”他垂首在林臻耳边低低说了一句,顺势将她的手往脖颈上拢了拢。
林臻的意识在冷风的吹拂下渐渐明晰过来,她主动揽紧齐瑜时的脖子,哑着声音问:“有人跟着吗?”
五日前他们抵达祁州,齐瑜时的病和辛夷身上的伤都已见好,林臻准备离开,去找齐瑜时道别时,被仓惶闯入门的小厮打断了。
那小厮瞥见房里的林臻,便静静抿住唇,在齐瑜时的示意下才缓慢开口。
原是布政使夫人要在翠微阁请众官娘子听戏,知州夫人秦氏亦在其列。
虽然林臻只在祁州待了两日,却也知晓秦氏此人并不存在。
他们下榻之处为陈府,府上人人皆唤齐瑜时为陈大人。
她曾觉得辛夷身上的旧伤很是熟悉,这一路上恍然记起,那伤口的位置分明是她在大理寺中听孔景和说过的。
加之孟良誉遇刺那日,她也曾撞见过齐瑜时,那日,一向紧跟着他的辛夷并不在身侧。
还有船上突然出现的两个大汉……
比起那个轻易被抓获的刺客,林臻怀疑那日刺伤孟良誉的人,更可能是辛夷。
或许因他是孟良誉的敌人,又或许是疫坊的那一夜,即便齐瑜时的身份成谜,她仍旧选择信他。
当那小厮说一时寻不到合适的新面孔来顶替秦氏时,她便主动应下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