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舒阖眸,不再观望。
她一直觉得在雨夜里被淋湿是一件很可怜的事。
记事不久,她就体验过一回。
妈妈忽然在夜里叫醒熟睡中的她,为她穿了新买的小雨衣,带着她出了门。
九十年代深夜的街道路灯昏暗,路上行人极少,文舒揪紧了妈妈的雨衣边角瑟缩在她身边。
雨水浇灌下,处处都是冷冰冰的。文舒感受不到妈妈的体温,只得时常抬头望上一眼。
路口转交还有家小商店亮着灯,远眺过去不知道门到底是开还是关的,妈妈说要给她买糖吃,让她在临近的屋檐下等着,看好袋子里的东西。文舒照做,时不时低头检查一眼,再次抬头时却看不见妈妈的身影了。
惊慌失措的文舒奔向那盏昏黄的灯光时还不忘拽起厚重的帆布包,大雨里她一边哭一遍拽,到最后也分不清脸上的是雨水还是自己的眼泪了。
帆布包因拖拽撕开,衣服文具和零食散落一地,年幼的文舒坐在台阶上哭号,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妈妈直至力竭。
她拽着空帆布包循着来时的方向跑去,在泥水里摔倒又在泥水里爬起来。树木成了扭曲的黑影,街道上的一切都变得模糊,大雨里文舒终于追上移动的身影,扑了上去,面颊蹭着冰冷的雨衣。
满身泥水的妈妈转过身来,抱着她嚎啕大哭。文舒的面颊贴上了她的面颊,终于感受到了一丝温暖。
那是她第一次被遗弃,也是妈妈唯一一次尝试遗弃她。
文舒睁开眼,擦拭了下枕过的车窗,视野却还是一片模糊。
叶庭澜离开那天也是个雨夜,和那次很像。
填满东西的房间变得空荡荡的,叶庭澜提着箱子下楼,文舒立在大雨里目送着她的背影远离,消失在路的尽头。
回来她就发了烧,两个雨夜在梦境里交叠,黑色的背影像一把尖刀插在了她的心口。
伤口会愈合,伤痕却能伴随一身,直至躯体朽烂。
那段时间她的精神备受打击,每当想起这些瞬间,她便会迅速暗淡下来。
人前众星捧月声名鹊起,一笔又一笔的订单签订,接手的产业蒸蒸日上,新贵的外表之下是散落满地的衣服和零食文具,是空荡的房间和黑漆的背影,是永远走不出的暴雨和孤灯。
每当想起这几个瞬间,文舒就会想死。
刘特助的视线掠过,余光里,后视镜里的文总似乎红了眼圈。
她怕文舒再次着凉,悄悄调高了温度。
文舒的鼻息重了些,掌心遮住了双眼。出席这种活动难免要喝酒,刘特助知道她这是酒劲上来了需要休息,又悄悄降低了车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