苺谷朝音的手指指尖轻微抽搐了一下,水无怜奈这状似无意地一句话让他心中陡然升起了警惕——表面看起来是温柔无害的女主持人,可水无怜奈也是货真价实的代号成员。
他听琴酒提起过水无怜奈拿到代号的原因——用极其残忍地手段了折磨了一位在组织之中潜伏的CIA探员。
他不知道水无怜奈具体用的什么手段,但连琴酒都将之形容为“残忍”,那么必然是常人无法承受的痛苦。既然敢向CIA下手,那么区区一个普通的日本警察当然也不在话下。
警惕和危机感油然而生,苺谷朝音的面色却没有发生任何明显的波动。他轻轻抬起眼睛来,用湖光潋滟的眼瞳认真地看向水无怜奈,在她的注视下露出格外惑人的微笑来:“你应该看过的吧?我和那位警官之间有过绯闻——不止一次。”
他的语气显得缱绻又暧昧,警官这个词被含在舌尖,用最温柔不过的语气从唇齿之间咬字,只是听这压低的声线便让人无端觉得脸热。
水无怜奈怔了一下,随即立刻就明白了过来——这是梅洛的HoneyTrap。
*
几乎每到每个月的第一天的时候,位于东京郊区的男子监狱就会迎来一位访客。
川岛智久的身材格外消瘦,半长的头发显得有些凌乱,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,穿着浅茶色的风衣。风衣太过宽大,几乎将他显得有些空空荡荡。
他推了推眼镜,进入了监狱之中,熟练地和狱警打了个招呼,递交了自己的探视申请。
四年前,他的友人小川辉因制造炸弹对居民公寓进行恐怖袭击而被逮捕入狱,判处了十五年的有期徒刑,如今是小川辉入狱的第四年,他作为友人几乎每个月的第一天都回来探视对方。
四年来,这已经是第四十多次了。
川岛智久本来以为这次会一如既往,和小川辉说几句话、随口说说外面的事情,再将带来的一些生活用品交出去,普通的一次探视便结束了……但事实总是事与愿违。
“小川辉自杀了。”
狱警满脸为难地告诉他,“就在前天的晚上。他留下了遗书……小川辉还有亲人么?”
川岛智久听见自己僵硬地回答:“……他没有家人了,只有我这个朋友。”
狱警点了点头,带着满脸的遗憾,将遗书交给了他。
川岛智久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去的。他握着那封遗书很久,这才抖着手打开了。
小川辉写在遗书中的不过寥寥数语——在他看来,即使出狱也人生无望。这辈子什么事情都没能干好,不管在哪里都是受到欺负的一方,在监狱里也总是成为出气筒,而他伤害了那么多的人,可即便这样也仍旧什么都没能得到……人生彻头彻尾地失败,与其苟活下去,不如现在就结束这失败的一辈子。
不知道为什么,川岛智久竟然觉得毫不意外……又有点理所当然。
小川辉本来就是这样的人,提出要设置炸弹的是他,可第一个反悔想阻止炸弹爆炸的也是他,畏头畏尾,总是退缩,又格外软弱。
这样的人哪怕自杀了也毫不奇怪吧?中学时代的时候,川岛智久就见过学校里被霸凌的对象从教学楼的楼顶一跃而下,那时他只觉得事不关己。
可小川辉是他的朋友,他的朋友入狱四年,终于不堪折磨而选择了结束这烂透了的生命。
川岛智久将那封遗书折起来,沉默着放进了口袋之中。他提着装有生活用品的购物袋,漫无目的地在街头垂着头一步一步走过。
嘈杂的声音响起,他茫然地抬起头,看见了十字街头的超大LED屏幕上正在轮播的视频。
先开始在播放的是文春周刊爆出的48系偶像松平成美和松阪电子社长的恋情,下一秒,大屏幕上显示出来的便换成了前不久的一日警察署长的节目,耀眼的少年偶像戴上华美的绶带、身穿深蓝色的警服,和身边有着黑卷发的青年警官微笑着对视。
那张有着异色眼瞳的脸,他毕生难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