笑到一半,幽暗灯光中,她对上双眉眼极深的黑眸,两条长腿懒散交叠,靠在那里,眉头无声一挑,他什么也没说,问题好像已经呼之欲出:好笑么?
成禾真半路转干笑,哼了声:“好笑啊。”
第三人一走,他们之间的气氛才是彻底冷了下来。
她喝了口柠檬水,垂着眼睫。
“走吧。”
周颂南起身。
成禾真:“干嘛?我要从这儿坐地铁。”
“吃饭。你饱了吗?看着灰头土脸。”
周颂南站着回身,微微皱眉看向她略显苍白消瘦的脸颊。
这半个月,他已经跟自己和解,也跟那段时间和解了。
快二十八岁那年,好像被淹在无边无际的深海里,她和那一晚,都让他有了一点能爬到岸上的错觉。
尽管那个人是成禾真。他曾经给她开家长会,陪她比赛,帮她辅导课业,成禾真闷头苦干起来会忘记时间,他给她热夜宵,督促睡觉。到她十六七岁时,他看着她,有时像看以前的自己,目标出现,于是一个猛子扎进水里,憋到不能呼吸为止。比妹妹更像妹妹。
周颂南是秩序感很强的人,也有必须要做的事,生命中一切都可以为此让路。而秩序被撕破、越线的痛苦,代表着他某个部分稀碎。他有什么资格讲别人,又有什么资格觉得许知彬任性、做决定不够理智?当时那种痛苦,不是简单可以克服的。
那天早上离开后,他说服自己,过得轻松一点,自私一点,让这缕光停驻。
她那封邮件将他的私心和自尊碾得粉碎,可做错就是做错。周颂南不在意别人怎么说,但成禾真算不上别人。
后面忙了一个月,他在她毕业前去了趟学校,看到贺云岷跟她并排走在建筑前,艳阳天,青春洋溢的两张脸,有意大利同学路过,同她打招呼,笑着调侃她是不是男朋友来了?成禾真笑眯眯说你也是,谢谢,谢谢
周颂南转身离开了。
与其说记恨她,不如说,他只想把关系拉回正常范畴:没有关系。
反正她那个神奇的脑子真不记得。
可是看她现在这样被迫消磨时间,掩盖真实情绪,他又忍不住想,算了。
她后来做事都习惯上双保险,大学到t工作熬了无数大夜,聊起车的前景眼睛闪闪发亮的样子,周颂南记得很清楚。
难道他不知道在事业中跌跤的痛楚吗?
她是可恨,但他真希望她没心没肺、意气风发地让他恨,他会祝福并远离。
而不是像现在这样。
“吃什么?”
成禾真人都坐麻了,站起来的时候跳了两下,想起什么,嘻嘻一笑。
“烧烤吧——”
周颂南几乎跟她同时开口。
“烧烤不行。”
成禾真切了声,无语得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