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站在边界处,淋漓的雨幕作背景。
烟灰色衬衫,黑色西裤。肩宽腿长,衬衫在劲瘦腰际收出个窄而微妙的弧度。
事实上,打从她认识这个人开始,印象里,周冷脸的时候非常少,他虽说是家里长子,但性格不算端方古板,甚至完全相反。神色大部分时间笑眯眯的,会开玩笑也开得起玩笑,出手大方,从来都是受欢迎的中心焦点。他外公的朋友是书法家,把他从小看到大,给他写过四个字,跌宕风流。但在那接近玩世不恭的轻浮下,是可靠严谨的秉性。也许是性格使然,他平衡把握得很好,对人生的规划更是清晰到似乎有刻度。
在成禾真看来,太清晰太一帆风顺的人生也是有坏处的。
就像如果有艘小帆船,驶在海上,随时都做好了被风暴掀翻的准备,为此,每一秒都要当作最后一秒,战战兢兢,如履薄冰地行进。而造价昂贵的大船,十足准备下,再被掀翻的话,毫无准备的恐惧会将人的信心都夺走,一旦倾覆,无法翻身。
看他挂断电话,她走过去,站在跟他并排的位置,确保他们中间塞得下两个人——毕竟王哥提醒过,跟男人单独相处,危险。
就当跟客户唠家常那样,笑语盈盈地开口。
“老板干什么的呀?还做老本行呢?”
周颂南手机都还没来得及收回。
他侧头看了眼她,又神色如常地转开目光,嗯了声。
“对。”
“挺好,你有这个才华,做这个挺好的。”
成禾真表达听着干巴巴的,不过她也是真心这么觉得。在说完后,她又在两秒内发觉这话题好蠢,好像是来跟人搭讪似得。想起讲座时他身旁的人,她又默默往后撤了步,打算撤退。
周颂南没说话,忽然轻笑了声。
在成禾真听来,甚至类似淡讽的笑意。
她本来抬腿都想走了,听到这动静,回头趁他看不见,对着他狠狠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。
好巧不巧,对方刚好转头,成禾真眼珠子还没来得及摆正。
她干脆维持着看天花板的姿势:“眼睛好痛,嘶,改天得去看看——”
此地无银三百两!成禾真在心里又痛斥了自己一遍。
周颂南淡淡看着她,没说话。没有不认识她的意思,但也没有要维持多余礼节、继续交谈的意思。
成禾真想了几秒,把碎发统统捋到耳后,声线沉了几分。
“我得罪你了吗?是,我倒不是您多熟多熟的人,但是连一句‘你好’‘好久不见’,都懒得说吗?怎么,认识我觉得很丢脸?”
她的眼睛,跟从前没什么差别。微微上扬的眼尾,锐利狡猾的生气。
“没有。”
周颂南收回目光,想了想,唇角弯了弯,诚恳回答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