喻莲注视着他,过了一会再开口时,竟不小心磕绊了一下:“我,嗯,还是之前那个问题。你的父亲打过你吗?”
“没有。”
李维回答,“我是他的儿子,是他的家人,他很少对‘我’动手。”
他在最后一个“我”字上重读。
“相反,他经常鼓励我,夸奖我,满足我除了不听他的话以外的小愿望。”
“但他会折磨别的生物,包括一些大型动物。”
李维的语气很平稳,“他给我看它们的反应,教我明白了万事万物在痛苦和死亡面前一律平等。”
喻莲认真地倾听着,眼底渐渐浮起一层晶莹的水雾:
“可怜的孩子……愿上帝保佑你。”
他轻柔地说,“我的父亲打我,也打我姐姐,其实他更喜欢我的姐姐喻姗,但她是个女孩,他看不起女人。”
李维嗤笑一声。
喻莲继续说:“他信教。耶稣基督是童貞女所生,因此女人不能接受性教育,要在婚前保持纯洁,婚后不可避孕。我的姐姐听完他的话,说她长大以后每个星期要睡一个好男人,睡完杀掉,再找个新的。”
“emmm,”李维谨慎地说,“你的父亲在放屁,但杀人是不对的。”
喻莲笑了笑:“我知道,可是她是我的姐姐,所以我支持她。她也始终在支持我,我想穿裙子,她瞒着父亲把衣柜里的裙子偷渡给我,我想改名,她向她的朋友介绍我时,只说她有个妹妹。”
他问了第二个问题:“有同龄人欺负你吗?不,这个问法不太对,请让我纠正一下——你孤独吗?”
“……”
李维揉了揉额头,骂道:“这都什么破问题?你大学是什么专业的?”
“?”
喻莲说,“我没上过大学,我的父亲鄙视现代教育,但我在空闲时读了很多书。”
“好吧。”
原来没上过学,那就理解一下吧。李维妥协了,“孤独是一种主观感受,我不孤独,不过严格来说,我被社会拒绝过很多次。”
“大概是上中学的时候。”
他勉强翻找着记忆,回答说,“我在一个小地方念书,镇上只有不到两千人,那时我什么都不懂,一些孩子听说我会给动物剥皮、制成标本,跑过来骂我。
“后来我申请到外地的大学,离开了家乡,那差不多是我过得最快乐一段日子,金榜题名,意气风发,周围都是讨人喜欢的朋友。”
李维沉思说。
“但是我没找专业相关的工作,又去做了清洁工。”
“该怎么说呢……我已经习惯了出于各种理由被人瞧不起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