入了六月,天气炎炎,雨水少,气温陡然升高了许多。
早市上,忙了一场,康和切了快俩时辰的肉,脑门儿鼻尖上都挂了好些汗。
范景得闲空出手来,进屋里头洗了个手,拿了快干净的襟子,把康和脖子上挂着的那张给换了下来。
他脖儿上那张早教汗水给湿了大半。
忙过早市这一茬,生意也就淡下来了。
康和拿香胰洗了一双油手,吃了口冷茶,又仔细擦了擦脸上脖根儿的汗。
他同范景道:“怎瞅着今朝的生意不如前些日子了?”
往日里早市下来,得卖出去五十多久猪肉,今儿看着摊子,不过才三十几斤。
且教他切肉的显是少了好些。
范景剥了个柑橘,分了一半与康和,道:“将才我见着有人打前头提着切好了的肉走过。”
他空着前去瞅了眼,见着梅家猪肉铺和郝家猪肉铺都开始干与人切肉的活儿了。
“郝家也开干了?”
康和闻言哼笑了一声:“梅家的也便罢了,那郝师傅先前不是嚷着说便是关门也不干与人切肉的活儿么,这厢咋就又肯屈尊降贵了。”
“天气热,肉久放不得,为着能卖出去,有法子怎会放着不使。”
康和自晓得这道理,与人切肉也不是甚么秘方,人想干,有手就能学,摊主见着这般肉能好卖些,不是傻子都晓得跟着干,跟谁过不去都好,谁会跟银子过不去。
先前天气还温和,人嫌麻烦不肯做,这厢气温高了,肉必须快销快卖,与人切肉的麻烦可比卖不出去肉臭在手上要轻巧得多。
康和也有些恼火夏月的天气,杀一头猪来两日卖不完,第三日便上不得摊子了。
若是有冰窖给冷存着,三日倒不是大问题,只外头的冰卖得不比猪肉价贱,哪里使得起冰来存肉。
家里的井倒是也凉爽,可又放不下几十斤上百斤的猪肉。
如此一来,最好的法子还是一回少弄些肉上摊儿,若能两家分杀一头猪,那便恰恰好。
肥猪也不过两百余斤重,分在俩屠户手上,至多一人百把斤,遇着瘦猪就更轻巧了,两人分下还不足百斤,卖一日两日都轻巧许多。
早先康和也起了些主意,便去留心打听了一番,看有没有人愿意合伙干的。
他是想的好,那些干得久的屠户也早这般想过了。
杀一头猪来两个屠子卖,猪肉倒是能从中劈开,一人一半谁也不占便宜,可猪心猪肺这些只一样的咋分,价钱且还不同。
说是这回你要这个,下回便换要别的,两头猪的重量又不相同,心子猪肺也不等大。
说是三五个铜子的事儿,可人心里头的想法总是变换莫测,稍不顺意两人多容易就给闹起来了。
除却是那般师徒,要么自家兄弟,否则难合得来。
胡大三以前便与人和买过猪来卖,原先还怪好的两个人,没曾想一个夏月都还没过去,就给闹翻绝计不来往了。
不少屠子都不信邪,就要跟人合伙买猪卖,总觉着有甚么好扯皮的,各都退让着些不就成了,可真当是干起来,才晓得个中滋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