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仍没有发现两人之间的不对劲。
在卡洛斯眼里,那些令人窒息的气氛、擦枪走火般的肢体碰撞、对抗,不过是西泽尔敌意太重,控制欲作祟,报复折磨曾给予他怜悯的人。
西泽尔这几天也察觉到了这一点。
他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裴琮是他的,同时,他也更享受暗戳戳挑衅的过程。
尤其是对卡洛斯,他知道裴琮过去一切,摆出一副“只有我懂他”的模样,居高临下,高傲得让西泽尔恶心。
西泽尔对待裴琮,像个将糖果含在嘴里、舍不得吞下去的小孩,偏偏又要在别人面前炫耀地舔几口,带着恶劣的得意。
西泽尔一边想着,一边极轻地在裴琮腰侧摸了一下,眼底深处的阴影幽暗绵长。
门终于缓缓开启,沉重的金属滑轨拉出一道阴影。
房间内是个实验区,残存的荧光灯闪着冷白的光,照出角落一个瘦削、扭曲的人影。
那是一个“活”的实验体。
他跪坐在地,身上裹着残破的织物,皮肤苍白,比长期泡在溶液里的尸体还不健康,眼神空洞,没有一丝波澜。
四肢僵直、背脊微弯,勉强维持着生命体征的废壳。若非那微弱起伏的胸膛,还真难看出他是否还活着。
见到卡洛斯等外来者,他也没有任何攻击的意图,毫无波澜。
哪怕这人曾经是个失控污染者,如今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,也实在让人难以生出敌意。
西泽尔眯了眯眼,把玩着冷硬的枪身,指尖在扳机边缘敲了两下。
这种状态,活着也没什么意义。
裴琮站在他身边,眼底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异色,银灰色的瞳孔对上实验体空洞的眼神。
那实验体骤然一颤,某种残留的感知突然被激活,但只一瞬,随即又死寂下去,又被长年的绝望拽回深渊。
卡洛斯明显察觉到了西泽尔的危险。
他站在实验体面前,挡住西泽尔的枪口,蹲下轻轻搭上那人的肩。
“听得见吗?”
但那人只是低垂着头,连一点反应都没有,麻木不堪。
罗尼尝试将他拉起,将人带出这个暗室,去外面的修复舱疗伤。
那实验体却不知如何迈出一步,被拖到走到房门边,剧烈挣扎起来,仿佛这里就是他全部的世界,门外是什么,从未存在于他的意识之中。
他被完全洗脑,意识一片空白,已经失去了作为人的最基本的认知。
这一切,都是联邦造成的,是他们将“污染者”炼成了真正的怪物。
卡洛斯身为联邦统帅,自幼便在权力与秩序中成长。
他自认为冷静的判断训练,学会如何在制度中处理问题,也理解联邦封锁废星的理由,冷眼旁观一切。
卡洛斯虽然知道污染者在废星的处境艰难,生活凄惨,可他上辈子临死之前,从未真正经历过这些。
更别提见到如此凄惨的污染者实验体。
一个没有意识、没有欲望、没有过去的人,还算是人吗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