良久,李平生终于叹息着:“我知道……潘有容火化,然后……将骨灰给我,我带她……回家。”
李平生嘴唇哆嗦着,用力的说道。
李清芳嘴唇动了动,实在不知道如何劝说李平生,只能轻轻地点头。
两天后,潘有容的骨灰回到了双土地乡。
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在山梁上,山风裹着潮湿的泥土味掠过晒谷场,把晾晒的玉米秸秆卷得沙沙作响。
李平生抱着骨灰盒走在最前头,黑布包裹的方盒沉甸甸的,像块压在心口的冰。
村口老槐树下聚着几个蹲坐的身影,烟袋锅里明灭的火星在阴暗中格外刺眼。
骨灰盒经过时,此起彼伏的嗤笑混着唾沫落地的声响,
“该,死了好!”
“就是,还好意思去告状,禽兽不如!”
“我都觉得丢人!”
风突然大起来,吹得李平生后颈发凉。
他瞥见老槐树干上用红漆写的大字“破鞋潘有容”时,忍不住深吸口气。
“老乡,人死茶凉,不要硕人家坏话,小心她晚上过去找你。”
老乡们咧咧嘴,顿时不说话了。
转过晒谷场,青瓦白墙的院落出现在眼前。竹篱笆倒了半截,爬满的牵牛花蔫头耷脑。
婆婆瘫坐在门槛上,灰白头发散得像团乱麻。
看到潘有容的骨灰,就再也忍不住了:“儿媳妇,你怎么会死,怎么会死啊!如果有个人要死,为什么不让我替你,为什么啊!”
“我才是那个该死的人啊!”
枯树皮般的手死死抠着门框,浑浊的泪水在脸上犁出深沟。
小禾赤着脚从堂屋冲出来,麻花辫随着奔跑晃得厉害:“李叔叔,妈妈呢,我妈妈呢!”
李平生喉结动了动,喉管像被晒裂的田垄般发疼。
他蹲下身,让小禾平视那个黑布包裹:“小禾,妈妈变成星星了,以后会在天上看着你。”
小女孩圆睁的眼睛里倒映着阴沉的天空,突然伸手去抓骨灰盒。
“骗人!妈妈说要给我扎新头绳!”
撕心裂肺的哭喊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,李平生没有阻止,任由小禾哭着,喊着,闹着。
人世间的悲剧,最大的莫过于此。
生离死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