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走多远了?”
高敏问了一句。
梁荣没回应,继续朝前走。
“……我小时候,父亲走得早,幸是娘亲有本事,经营着一家裁缝店,她手艺好,能养活我与小妹,但是娘亲身体不好,后来她将手艺与看店的事宜全都教给了我的小妹,让我安心读书,两年多前我奔赴王都参考,考完回家才知道娘亲病倒了,县城里的老人都讲后山白鱼崖上有仙人种下的灵药,我就去爬白鱼崖,那崖路每年都会摔死人,雪一下,比今日登山的路还难爬。”
高敏听着梁荣的碎碎念,浑身绷紧对抗着肌肤的剧痛,一只眼睛被雪风吹得睁不开,道:
“那白鱼崖上的风雪……也像刀子么?”
梁荣道:
“像啊,我上山一次,脸上被吹得全是细小的裂口,钻心的痛。”
“脚打滑会摔在地面上,被冻僵的手划破了也不知道,我忘了自己那年怎么上去的,但我确信白鱼崖上没有仙人种的药,因为我的娘亲就是在那一年病逝的……”
他用自己的袖子捂住了脸,一边砥砺前行,一边回忆起了以前的事。
“若是她现在还在世,知晓我如今能代表齐国出战站在这里,一定很骄傲吧?”
高敏想到了自己的娘亲,笃定地回道:
“一定。”
上山的人中,有为宗门而行,有为亲人而行,也有为自己而行者,但无论是哪一种,若是没有绝强的意志,一定无法穿行过这最后的考验。
如今这最后的考验中,无关众人的悟性,无关众人的修为,不同的路有不同的磨难,唯一相同的是,这磨难对于他们的意志有着近乎毁灭般的考验。
刀割般的剧痛成为常态,渐渐割在皮肤上的雪风,就成了凿进骨头,烙在魂魄上的印记。
梁荣刚进入这场大雪的时候,还会跟高敏闲聊,走到浑身都被白色覆盖之后,他已然一言不发,只是继续麻木地迈脚,但这条上行的路仿佛永无止境,到了后面,疼痛之中夹杂着刺骨的寒冷,二人能清晰地感觉到这股寒冷正在抽空他们的生命,那种虚无和悲伤感没有预兆的直接浮现心头,他们冻得哆嗦,梁荣回头看了一眼仍然跟在几步开外的高敏,与她对视时,谁也没有说话。
他们读懂了彼此的沉默,但还是继续向前走,但脚已经越来越僵硬。
“你说……他们……他们到了么?”
梁荣主动开口,冷风不停往他喉咙里灌,他不敢张大嘴,字眼是从牙齿缝隙里硬顶着雪风挤出来的。
高敏没回话。
梁荣停下脚步,回头看了一眼,高敏半蹲在原地,已被大雪覆成了一个雪人,梁荣艰难地往回走了两步,对着高敏伸出手,后者抬头看了他一眼,嘴唇白得吓人。
“我不想走了。”
“我走不动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