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又来了!这俩活宝!”夏侯杰一口咬掉半根油条,含糊地骂了句,豆浆碗往桌上一墩,碗底的豆浆溅出来几滴。他抓起搭在椅背上的警帽,往头上一扣,帽檐歪着就往外冲——刚跑到分局门口,就看见邹善带着林夜和林昼正往里走。邹善手里拎着个玻璃罐,里面装着酱黄瓜,罐口封着保鲜膜;林夜跟在旁边,手里牵着林昼,小家伙正盯着分局门口的石狮子看,手指还在模仿狮子的爪子。
“老邹!帮我看着点这俩小的!我去去就回!”夏侯杰吼了一嗓子,人已经冲出了大门,警服的下摆被风吹得飘了起来。
东街菜市场里果然一片混乱。老张和老王扭打在地上,老张的蓝布褂子被扯破了个口子,老王的围裙沾着鱼鳞和泥水,两人互相揪着对方的衣领,脸涨得通红,嘴里骂骂咧咧的。地上散落着摔碎的鱼盆,水流了一地,混着踩烂的青菜叶子,还有个铁秤砣滚到了墙角,沾了层泥。围观的人里三层外三层,有人举着手机拍照,有人劝架:“别打了!警察快来了!”
“都给我撒手!”夏侯杰挤进去,一手一个把两人分开,胳膊肘还不小心撞了旁边卖菜的阿姨一下。他把两人往两边一推,自己站在中间,警服都被扯歪了:“多大点事!三天两头闹!这次又为什么?!”
“他!他占我摊位线!”老张指着老王的摊位,气得手都抖了,“你看他那水管,天天漏水,把我这边的菜都泡烂了!”
“放屁!是你家的菜叶子堆到我这边来了!”老王梗着脖子反驳,唾沫星子喷了老张一脸,“还说我占线?你问问旁边的人,我这摊位多少年了!”
两人吵得唾沫横飞,各说各的理。夏侯杰听得头大如斗,正想叫人去调监控,旁边卖豆腐的李叔凑过来说:“杰哥,别调了,今早维修师傅来修探头,刚走没多久,还没录上呢。
夏侯杰揉了揉太阳穴,正琢磨着要不要找市场管理员来评理,忽然一阵穿堂风毫无预兆地卷过菜市场湿漉漉的地面。这风不大,却带着点奇异的暖意,像春日午后晒过太阳的被子里钻出来的风。它卷起地上几片沾着鱼鳞的烂菜叶,打着旋儿,先飘到老张脚边——老张的手机掉在地上,屏幕还亮着,停留在微信支付的界面。风带着菜叶“啪”地一下拍在屏幕上,汁水顺着屏幕缝渗进去,不知怎么就点开了相册,最新一张照片弹了出来:正是昨天下午,老王摊位的水管爆裂,鱼腥水漫过摊位线,把老张堆在边上的青菜泡得发黑的画面,连水管上的裂缝都拍得清清楚楚。
紧接着,风又带着另一片菜叶飘到老王脚边。老王的手机屏幕是黑的,风却像是有手似的,吹得手机晃了晃,屏幕亮了起来,自动点开了录音播放键——老张气急败坏的声音传了出来:“老子今天就让你这摊摆不成!等会儿我就把菜叶子堆你那边,看你怎么卖!”还有旁边人的劝架声:“老张别冲动,有话好好说……”
铁证如山!
刚才还吵得不可开交的两人,看着自己手机上“自动”呈现的证据,瞬间哑火了。老张的脸涨成了猪肝色,手不自觉地背到身后;老王挠了挠头,眼神躲躲闪闪的,不敢看夏侯杰。
夏侯杰都看愣了,他挠了挠后脑勺,抬头看了看天上的云——天上就几朵碎云,也没刮风啊。他又低头看了看地面,那阵暖风已经没影了,只留下几片烂菜叶躺在手机旁边。“嘿,今天这穿堂风……还挺懂事?”他嘀咕了一句,立刻板起脸,对着蔫头耷脑的两人:“都看见了?听见了?还吵不吵?老规矩,损坏的东西照价赔,扰乱市场秩序,跟我回局里做笔录!”
老张和老王耷拉着脑袋,谁也没敢再说话,乖乖地跟着夏侯杰往外走。围观的人哄笑起来,卖豆腐的李叔笑着说:“这俩小子,总算栽了!”
小院的傍晚,夕阳把梧桐叶染得更红了,金红的叶子落在石桌上,和早上那片叠在一起,像两小块拼图。
林夜坐在石凳上,夕桐的平板放在他面前。屏幕上显示着B7区发来的简报,字体是沉稳的黑色:【三号恒温培养室温度异常已排除,七号孢子样本组状态稳定,活性无损。故障原因初步判断为罕见静电脉冲干扰,已加强屏蔽措施。“深蓝摇篮”推演按计划进行中,当前进度47%。】下面还附了张照片,是姜维拍的培养皿,孢子的蓝光比之前更亮了,旁边写着一行小字:“谢了,回头请你喝奶茶。”
诸葛亮摇着羽扇,扇面上又沾了片新的桂花。他看着简报,又看看正蹲在院角、用小木棍戳蚂蚁窝的林昼,嘴角噙着点意味深长的笑。林昼蹲在地上,屁股撅得老高,小木棍一头被他啃得毛毛糙糙的,正对着一只扛着饼干屑的大蚂蚁戳来戳去,嘴里还小声嘀咕:“快回去!你妈妈等你吃饭呢!”
邹善端着一小碗温热的安神汤走过来,碗是粗瓷的,边缘有个小缺口——那是上次林昼洗碗时摔的,他没舍得扔,说“有缺口才好看”。汤色深褐,飘着两颗裂开的红枣,茯苓片沉在碗底,香气混着傍晚的风飘过来。“趁热喝。”他声音低沉,目光扫过林夜平静的侧脸,又落到林昼撅着的小屁股上——小家伙的裤子沾了点泥土,他伸手想拍掉,又怕惊着正在“指挥”蚂蚁的林昼,最后只是笑了笑,把汤碗往林夜面前推了推。
林夜端起碗,红枣的甜香混着草药的清苦钻入鼻腔。他小口喝着,温热的汤水滑入喉咙,暖意从胃里蔓延到四肢。他想起B7区那阵带着艾草香的凉风,想起它怎么轻轻覆盖在培养皿上,想起姜维松口气时抹汗的样子;又想起菜市场那阵带着奶糖味的暖风,想起它怎么卷着菜叶“帮”夏侯杰找出证据,想起老张和老王蔫头耷脑的样子。嘴角微微弯起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,连带着喝进嘴里的汤药,都觉得甜了些。
林昼似乎玩累了,丢开小木棍,像颗小炮弹似的冲过来,跑的时候拖鞋差点掉了,他趿拉着鞋,一头扎进邹善怀里,小脸蹭着邹善结实的腰腹,还带着点泥土的凉意:“老爹!蚂蚁搬家!好长好长的队!有只蚂蚁扛不动饼干屑,别的蚂蚁还帮它呢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