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若三日内强行出兵,关外平原开阔,利于贼骑驰骋,我军多为步兵,恐难抵敌。”
“此乃安禄山诱我出战之计,圣人万不可中其奸谋!”
写到这里,他忽然一阵剧咳,王思礼连忙递上帕子,劝道:“将军,您歇会儿再写吧。”
哥舒翰摆了摆手,用袖子擦了擦嘴角,眼神却愈发坚定:“臣自知年迈体衰,中风之后,手足不便,早已不是当年的模样。”
“然臣镇守潼关一日,便断不会让叛军前进一步。”
“若圣人信臣,臣愿以残躯赌此一局,只需再守一月,必能献上安禄山首级。”
“若强令出兵,恐非独臣身死,潼关必破,长安危矣!”
他写得极快,笔尖在纸上划过,发出沙沙的声响,像是在与时间赛跑。
“臣戎马一生,从未负过圣人,负过大唐。”
“今泣血叩请圣人,收回成命,再待良机。”
“若圣人执意催战,臣……臣唯有死战,以谢圣人隆恩,以谢大唐百姓!”
最后一个字落下,他手中的笔“啪”地掉在地上。
他望着那封染了血的奏折,忽然老泪纵横。
他想起开元年间,自己随圣人在华清宫狩猎,那时的圣人何等英明神武,可如今……
“王将军,”哥舒翰抓住王思礼的手,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,“这封奏折,你亲自送去长安。记住,一定要亲手交到圣人手里,告诉圣人,臣哥舒翰就算死,也要死在潼关的城墙上,绝不会让叛军越过一步!”
王思礼捧着奏折,眼眶通红,重重叩了个头:“末将遵命!将军放心,末将就是拼了这条命,也一定把话带到!”
王思礼连夜带着亲兵出发时,边令诚正在潼关驿馆里烤着火,喝着从长安带来的贡酒。
小宦官进来禀报,说哥舒翰醒了,还写了奏折让王思礼送往长安。
边令诚呷了口酒,冷笑一声:“写奏折?他以为写封奏折就能改变圣人的主意?晚了。”
他放下酒杯,对小宦官道,“你去告诉驿站的人,给王思礼备最快的马,最好的干粮,让他能尽快到长安。”
小宦官有些不解:“公公,这要是让圣人看到奏折,万一……”
“万一什么?”边令诚瞥了他一眼,“圣人现在最恨的就是有人违抗旨意。哥舒翰越是哭着喊着不出兵,圣人就越觉得他有问题。”
“再说了,咱家早就让人把京城里那些‘闲话’报给圣人了,你以为圣人真的是因为叛军才催战的?”
他嘿嘿一笑,眼里满是算计,“等王思礼把奏折送到,咱家的人也该在圣人面前把话说透了。”
“到时候,哥舒翰不出兵是死,出兵……也是死。”
驿馆外的风雪更大了,像是要把整个潼关吞没。
而此刻的潼关守将大帐里,哥舒翰正望着墙上的地图,一夜之间,他的头发似乎又白了许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