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些事必须要自己想明白,旁人说再多都无用。
法师们忙忙碌碌,阿尔弗雷德又来续了好几次茶,他一直表现得镇定自若,但爱他的人明白老人从未放下忧心忡忡。但是岁月艺术造就出的技艺让他明白,何时应以何种姿态面对正在发生的一
切。
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,布鲁斯终于有正大的理由出声,让达米安从沉郁混着深思的状态中脱离,“有什么问题吗?达米安。”
这句话的潜台词是没有的话就该开始了。
“……当然,父亲。”达米安仍然站在那里,只不过把靠着墙的姿态变成站立,脊背挺得笔直,像是作下了什么决定。
布鲁斯莫名心里一跳,在法阵腾然而起的金光中,他豁然站起来,“达米安,你要做——”
达米安已经退出法阵的范围,他说,“分头行动,父亲。”
法阵起效,布鲁斯的眼睛闭上了,地上的光芒也随之消失。达米安几步上前撑住父亲的身体,让他平稳躺在地上,随后转过身,头也不回的要迈出门外。
扎坦娜看到这一幕简直是惊了,还没来得及拦住他,达米安骤然停下了脚步。
随着金色束带高跟鞋在门口站定,长至小腿的希腊风白色长裙停止逶迤摆动,安静乖帖垂下腿边。女人单手叉腰,金色臂环熠熠生辉。
看着达米安,她翡翠色的眼睛眯起——
“真高兴,一来就看到我的儿子学会了临阵脱逃。”
“你恢复得不错,但你的定义谬妄无稽,母亲。”受到如此严厉指控,达米安神色如常,“只是分头行动,我要去找塔米,——我知道她在哪里。”
扎坦娜和王:“嗯……嗯???”
*
黑暗的死寂深不见底。在这虚无之中,遥远尽头出现的亮光恍如从天上坠落的星星。
那星星向她砸过来,世界霎时间亮如白昼。
*
喘着粗气醒来,塔米斯的第一反应是四下摸索手边的刀,但只摸到了厚重的玻璃壁。冷而坚硬的光滑玻璃不带任何阻力,将她的手滑走,她险些摔倒。——摔,她是站着的?
模糊的视野渐渐清晰,她这时才发现竟身处一处培养舱之中,灯柱明亮刺眼,而外面的世界一片漆黑。但她为什么在这里?她记得——不,什么都不记得。只有头痛欲裂。
双手撑上玻璃柱,她把额头也贴上去,希望藉此汲取冰冷用以降温,或者往上撞。不管是什么办法都好,只要能停止这种疼痛。
走到她对面的人抬起眼,隔着玻璃与她对视,促狭地眯着红色的眼睛。他穿着一身黑色刺客服,短斗篷下的紧身衣勾勒出劲瘦的腰腹。这个人的样子……玻璃没有产生作用,这个人让头更痛了。
“嗨。”青年说,唇角浮起的微笑恶劣又掺杂怜悯。他也抬起手,两只手隔着玻璃相贴,掌纹严丝合缝,“你是在找这个吗?”
什么?她没来得及疑惑,无数记忆碎片一瞬之间汹涌而来,将发胀的头脑淹没。
刺耳的惨叫在玻璃柱内回荡,好几秒之后,塔米斯才在空白的思绪中意识到,——那是她自己的哀嚎。无数片自相矛盾的记忆,但最后都以死亡为终结…荒诞怪异的记忆搭载上过山车前仆后继朝她猛撞过来。她被击沉了。
“我是……”她喃喃说。
“不,你什么都不是。”酒神因子看着她,轻描淡写,就像是在玩弄一只手无缚鸡之力的蚂蚁,“你只是复制体们记忆的容器,真正的你已经死了。”
青年笑着转身,塔米斯的目光紧紧追随着他,他们两似乎是这个世界唯一的活物了,他一走就把所有的声音都带走。
容器…我是容器。
大厅的灯随着他的离去渐渐点亮。放眼望去,无数行培养舱的构成的方形矩阵摆满了整个大厅,密密麻麻就像是点阵纸上铺开的小点,她所处的培养舱不过是其中渺小的一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