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切都在无声无息中发生,钢结构弯折得像是黄油融化一般丝滑流畅,没有钢铁痛苦的轰鸣,什么都没有,轻松得像是把一块软铁片凹成圆勺,毫不费力。
被齐齐打开的门镇住的人们又开始尖叫起来了,因为他们正随着惯性从大开的舱门中滑出。
摩天轮这种设施,门就是唯一一道安全装置,设计时就没考虑过要在内部做什么安全带…人被固定在座位上相对而坐,那还要怎么换座位到同侧轻声细语耳鬓厮磨呢?
当然也可以就这样一起静静看着彼此或者看夕阳……爱有无数种表达方式,没有谁能够把它限定得具体。
但是只有能被感受到的才能叫做爱啊,如果没有感受到,那就什么都不是。
一道黑影自摩天轮的凹陷飞跃而上……为什么会这样?一切都超出了蝙蝠侠的预料。但是他知道已经来不及了,天上下起了人雨。
五六秒之内就会尘埃落定,这些人最好的结果是瘫痪或者无知无觉的在床上躺过余生。
他眼疾手快地拽住所能碰到的第一个人,旋即愣住了……这是个虎背熊腰的男人,脸上涕泗横流,体重目测超过两百磅,但他拽住他时就像是抓住一根羽毛,没有任何重量。
蝙蝠侠放开手,任由那个男人继续向下飘落。他攀住一根钢架向四周看,并非他的感官被拉长了——这些人的下坠速度也是异常的,五秒过去了但还在空中飘坠。
等到所有人都离开轿厢,这座摩天轮也被捏成了一团,轿厢就像无数根指头一样并拢在一起,像坨可笑的橡皮泥,尽管如此但仍然保持着危险的平衡屹立着。
酒神因子站在她旁边,她看天空的时候,他就用欣赏的目光凝视他们的杰作,如同皇帝站在舰桥上检阅战场。
他们还在轴承处的位置,现如今这里是整座扭曲结构之中唯一的凸点。
“还有——十秒!”他严肃地说,“你觉得这像不像个激光发射器?你想炸掉这里么?只要我们把准心对准城堡…哒哒哒哒——哦,那玩意儿的声音或许是Boom?”
他哒四下就过去一秒。塔米斯终于把目光从广袤无垠的星空前挪开了,酒神因子每过十秒就报一次数,其实她也在心里默数。
没几秒了,她突然问,“他是不是先去救那些人了呢?”
“欺骗会让你觉得好受点么。”酒神因子脸上的笑容还是那么明媚。
当然不会。所以她再也没有向下看。
她任由身体向后仰倒,坠落下去,酒神因子还站在原地。同一时间,巨大的轰鸣和光亮从天空中传来,在他的身后亮如白昼。
她睁大了眼睛,明明已经控制了爆炸范围,就像拿一个透明的袋子把摩天轮装起来,确保不会火光和破片飞溅…但是为什么还是有这么明亮的光?
下一秒她意识到了原因…不是爆炸,烟花,是烟花。随着第一声的低沉轰鸣,流星升上高空绽放
出璀璨的花朵,耀眼的金色波斯菊如流淌的星河,洒向四周的光芒将整个夜空点亮。
已经到了烟花的时间了吗?
当然可以用魔法把戏减缓下坠的速度,可是这一瞬间美到极致,她什么都不想做,只是看着布满烟花的天空离她越来越远…就像是在过山车上那样。
一个人从立柱的半高处跳下来紧紧抱住她,她越过他的肩膀看着五彩斑斓的天空,烟花真美啊。
他们落在摩天轮另一侧的草地上,蝙蝠侠用力抱着她肌肉紧绷的手臂终于放松下来,他像是松了口气,低下头问她,“……有没有受伤?”
更多的烟花接连升空,各色花朵在空中交错闪烁,迅速蔓延。一浪高过一浪的蓝色浪涛前,红色的波斯菊,橙色的雨伞面,巨大的光幕在他们的身后铺开,把夜空妆点得有如白昼。
她说,“…烟花。”
放松的手臂又紧绷起来,他抬起头,她知道他此时的视线绝不是欣赏。现在不是烟花的时间。
“…只是普通的烟花。”在流光溢彩的天幕下,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,像是梦游一样的恍惚的声音。
乱糟糟的零碎场景。
宽敞明亮的办公室他望来的眼睛;江岸烟灰色车窗里的侧影;森林间落叶满地,她在深坑之下抬起头看唯一的光明……她默默观察这个人,就像鱼隔着水面看上面的人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