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手指移动,在空中描摹着纪九的五官轮廓,就像是在抚摸他的脸颊。
他看见一绺发丝搭在纪九的侧脸上,随着他的每一次呼吸轻轻拂动着。他盯着那处发丝看了片刻,像是怕它终究会惊扰到纪九的好眠,指骨小心地向下,想将它从那处皮肤上拨开。
可就在他快要触碰到那绺发丝的瞬间,纪九那双闭着的眼睛突然睁开,定定地注视着他。
那目光清明,眼神锐利,从里面找不出半分睡意。
骨架立即就要往后退,但纪九已经抬起手,迅捷地箍住还悬在自己脸庞上方的腕骨,同时坐起了身。
骨架却猛地用力,将自己的手臂从他掌心里抽出,急急忙忙地转身冲向房门。仓皇之中,还撞倒了靠在床尾处的小木车。
骨架刚走到门旁,便听见纪九的声音从身后响起。
“你心里很清楚,我已经发现你醒了。既然今晚来看我,就是已经想明白了,那为什么还要躲着我?”
骨架的脚步顿了顿,但依旧去摸门把手。
“我又怀孕了。”纪九的话如同平地惊雷,“是你的。”
骨架终于停下了开门的动作,慢慢转过身。虽然他脸上没有皮肤肌肉,但依旧可以从那双闪着微茫的眼里,看出他此刻内心的震惊和不敢置信。
而纪九已在这时闪到他身旁,伸手按下了反锁键。
咔哒一声响,门锁闪了下光。骨架回过神,又要去开门,纪九站在他身旁,不慌不忙地道:“这是我自己做的门锁,开锁需要指纹,你觉得你有指纹吗?”
门后是个月光不能照亮的角落,骨架便也转过身,和纪九在黑暗中对视着,彼此只能看见对方的隐约轮廓。
“阿宝。”
纪九轻轻唤了这一声,突然就伸手摁下墙上开关,屋子里顿时大放光明,也让骨架无所遁形。
纪九看见他又去开门,但门锁只发出滴滴报错音。他慌张地在屋内左右看,似乎只想找个地方将自己给掩藏起来。
纪九看着这样的关阙,只觉得心疼,疼得五脏六腑都揪成了一团。他突然往前跨出一步,一手揽上骨架的肩背,一手扶住头颅后脑,再吻上了他那已经失去血肉的嘴唇。
骨架停下了所有动作,僵硬地站在原地。纪九灼烫的唇在那骨上缓缓移动,每经过一处,便留下一句颤抖的爱语。
“阿宝,别离开我,阿宝……”
纪九一下下啄吻碾磨,喉咙里发出了哽咽声。有温热的液体顺着他的脸庞滑下,沾上了关阙的骨架,让那冰凉的骨头也有了稍许温度。
“阿宝,你心疼我一下好不好?好不好?我不在乎你变成了什么模样,一点都不在乎……”
骨架终于缓缓抬起胳膊,环住了靠在怀里的人,再一点点箍紧。
“小九。”
当纪九听到这熟悉的低沉声音,倏地抬起了头。他脸上还带着泪,只怔怔看着面前的骨架,看上去竟是有些呆。
“你能说话?”纪九问。
骨架的嘴部没有动,但那声音继续响起:“我不能开口,但我可以用精神力和你对话,也能用精神力感知到你们在说什么。”
纪九这才发现,关阙的声音并不是他用耳朵听见的,而是直接在他脑中响起。
他再次回抱住关阙,将下巴搁在他肩上,哽咽道:“这样已经很好了,这样就已经很好了……”
良久,纪九才松开手,拉着关阙走到窗边,拿起他的手掌,放在了自己脸上。
关阙长久地注视着纪九,拇指指骨在他脸上轻轻摩挲,带来粗粝的触感。纪九闭上眼,侧过头,依恋地在他掌心里蹭了蹭。